跳到主要內容

這年,這行

實在不是不想寫,但這一篇從年前寫到年後,怎麼寫怎麼怪,怎麼改又怎麼不順。卡在腦子裡像一口乾巴巴的隔夜飯怎麼都吞不完全的感覺;再拖下去二月都要結束了,真的很討厭。

對很多同行來說,二月,或說過年的那個月常常就像隔夜飯一樣,不好吃不好看,也不那麼吸引人。然而,為了不讓自己餓死,為了維持勉強搆得上豐厚的孝敬心意,就算隔夜飯再難以入口,也要東撿西湊地累積出一點稍微能看的樣子。

這種受到時節而影響收入或生計的事情,以前我都只是在旁邊看著朋友與前同事們嚷嚷,邊在心裡想著這種影響能有多大,邊點頭微笑隨口附和個兩句。如今輪到自己,也只能皺皺鼻子聳聳肩,誰叫自己橫著心跳進了錢少事多離家又總是很遠的這一途。

不過說真的,像我這種沒什麼生活美感也沒有太多物質要求的人,要適應這種不是撐死就是餓死的工作型態,目前看起來似乎不那麼難。真正難的,是面對自己心裡那種不著邊際的虛無感。儘管剛結束了的那一年好像做了很多事,但看著跨了過來的這個年,仍然有種無從著力的徬徨。這種每逢一段時間就得歸零的無奈感,偶爾鑽起牛角來,甚至會覺得不如去幹個業務還比較實在。

認真想起來,這段灰撲撲的心情之所以會持續這麼久,大概是從某次的培訓課累積下來的。那天上課以前的我想著,從師培班開始的我好不容易有幸以不同的角色回到原地;用那個新視角看見的世界,不知道會是一個怎樣令人興奮的可愛情景。只是,在我滿心歡喜地踏進教室以後,卻發現一切,一切竟然沒有什麼改變。除了培訓結構大同小異、課群設計大同小異,就連來者心頭的謬誤疑問、參加的動機、看待這行這事的態度,都與十多年前,大同小異。

驚訝過後,我感覺到的是更多的難過。這種難過,跟我在巴京看著紅潮圍城、在大米看著黃花運動的那些時候有點像;那是一種無以為繼、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的難過。

然後我想起去年約莫這個時候,差一點就要離開最後卻又執拗地選擇留下的那段插曲。那一個決定的上午,我那故意忽視其他因素、只是死心塌地堅持著喜歡這行的任性把自己留在了這條舖滿水泥的貧瘠路上。然而,上天只花了一個轉角的時間,就讓我看見面前這片大地真實的龜裂。

培訓課結束以後,我記得自己只足夠力氣給好友發了一些文字,接著就墜入了無盡的思考與自我反詰之中。

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有定論。

Nuannuan @ Taiwan, Autumn 2015


我相信,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只有不斷地改變;我明白,改變要承受的責難以及阻礙可能會有多兇猛;我理解,供需失衡的小店一定連生存都已經很難。但是,為什麼十幾年的時間過去,還不夠能讓門外的人看清楚這一行的輪廓?為什麼十幾年以後,我還需要回答在那個不夠科技的年代底下的我曾經提出的疑問?

十幾年的時間,青年的眼神從炯炯如炬變為世故深沈、世界的距離從遙不可及變成說走就走,就連訊息的流通都已經從等待撥接的吱吱聲改成隨選隨看的咻咻咻。只是,十幾年以後的這條路上的風景,怎麼卻像是按到暫停鍵一樣地靜止如昨;十幾年以來的這片土地上的人,怎麼還像是從來沒揭開過黑布一般地質樸天真?如果這段時間以來的這一切,這條路上的這些人都沒有往前,那麼,我在這裡到底做了些什麼?而接下來我要面對的,又將是怎麼樣一個場域?



過完喧囂歡騰的西洋年與台灣年,日子就該回歸正常的腳步了。這些還沒有被解答的對話,我想也只能暫且隱入更深的抽屜裡逕自發酵,或者留待某時某刻,不小心被噹醒的那天了。

希望早一點,也希望,有那麼一天。

Le Petit Prince Expo. @ Taipei, 2014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15分鐘的試教,面試官到底想看到什麼?

似乎又到了面試季,這幾天陸續到幾個老師的訊息詢問面試技巧。上次準備的面試技巧工作坊沒開成,剛好就趁這次把重點寫下來,給有需要的老師們參考。 面試官和開缺單位想什麼 想什麼?當然是想看到一場精彩的試教啊!一般的語言中心開缺真的都是有需求才會開,不然誰要花時間公告徵人訊息、收履歷作品、整理篩選通知面試,還要找到夠格來也願意來當面試官的老師、準備場地文件資料等等等等等。 這麼多前置作業,每一項都有成本。特別是現在這個縮衣節食的年代,願意開缺的單位,大多意味著他們真的都很需要人。所以,如果您對某個職缺有興趣,就請您認真面對這件事,尊重遊戲雙方,想清楚了再投件。 通常面試都會排上滿滿一整天,行程緊湊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因此,準時絕對是整件事的開始;面試官手上是有名單的,如果您因故遲到而必須調整試教時間,甚至拖延到預定結束時間,那會在面試官心裡留下什麼印象,可想而知。 就算您認為,華師薪資是以鐘點計算,時薪不高不低也不一定馬上排得到課,所以不必那麼認真看待。嗯,撇開價值觀不說,教華語就是三百六十行裡的一行,沒有因為我們被稱為老師就比較高貴,也沒有因為鐘點不高就應該被嫌棄。 只要是工作,都值得應有的尊重。 Student peeking inside, 2017 試教準備三要點 1. 教學內容 教對是應該的,怎麼安排教學內容才是重點。所謂的「教對」,簡單講就是語法說明對不對、發音聲調準不準、手寫字或所有材料裡有沒有錯字。請記得,這幾項是能不能當華師最基本的能力;就跟秘書要會打字、警察知道怎麼開單一樣,沒有灰色地帶。 除了基本能力,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表現出您的教學專業,才是及格的門檻。多數單位設定15分鐘的試教時間是有意義的;10分鐘太短看不到完整的教學段落,20分鐘又太長,要是教不好面試官可能會不小心睡著或白眼翻到太平洋。 所以,請妥善安排屬於您的15分鐘。一個完整的教學段落應該至少包含生詞、語法、練習幾個部分。假設試教現場有三位學生,您卻準備了八個生詞、兩個語法和三個練習的試教量,結果通常就是才剛開始呈現語法,就被請下台了。 15分鐘,只有900秒。加上台下的三個學生,一個人只分配到三分多鐘的時間;您要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讓每位學生都學會您準備的那些內容?就算您設計了小組練習、團體活動提高教學效率,但學生是外國人,

凡人的記憶

生命中有沒有哪段記憶,是你怎麼樣也不想再重現的? 我曾經在某個宗教單位工作過。不是為了信仰,也沒有高薪;之於當時的我,選擇這份工作更像是為了不離我想望的目標太遠而做的決定。 總之,我以一個外來的凡人姿態,加入了這個單位。 一開始遇到的,就是溝通問題。 宗教單位使用的詞語不同,又新又俗的我聽不懂也猜不透。開口請教,卻惹來嫌棄的白眼;彷彿覺得我的問題連三歲小孩都不如。後來我找到和我同樣是凡人,但比較有佛緣的同事,才扛過這想不到的第一關。 但接下來並沒有如我想的,關關難過關關過。 我很快發現單位裡奇妙的幾個部分。像是我的主管並不真的是我的主管,我的工作也並不真的全責屬於我,而那些不是我的項目,卻好像才是我應該認真管轄的。於是,在我多次試錯和碰壁之後,我慢慢看清這個單位的問題:資訊管道鬆散、工作權責重疊、人制先於法制。 就在我猶豫於去留之時,某天總是神隱的大主管從山裡直撥內線,在天將晚未晚之際找上我。 電話那一頭,她劈頭就是一陣吼,連珠炮似地丟出了許多某封信件裡的質疑。在質疑與質疑的空隙之間,只容得下我回答是或不是,有或沒有;彷彿與她對話的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面牆;我不需要真的說話,只需要反彈回去她想要聽的答案。 「妳還配做這個工作嗎?一點專業度都沒有。」 我不記得電話最後是怎麼結束的,只知道掛掉電話以後,連隔壁部門的同事都跑來探我。她們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擔心,讓我知道剛才那一切,並不是第一回發生。 但我也無心探詢過往,草草地收拾離開辦公室,奔向停車場。 然後崩潰。 以前只要想起這件事,我都只想盡快揮散記憶。不過這次因為某件事又想起它,也讓我突然好奇起來,想讓它停留久一點,感受一下現在的自己有什麼心情。 說真的,心裡還是不舒服的。但有意識地泡在這種不舒服裡,我才開始看見這幾年某種外人看來很無謂的堅持從何而來。為什麼我總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才能舒心,為什麼我打從心底厭惡頤指氣使的人,為什麼我對職位或成就一點熱情也沒有。 我這種矛盾地想要站在人前、卻又極其害怕被檢視的人,唯一讓自己心安的方法,就是親自走過每一個環節,確認我不管在哪個角度,都不會心虛。 這段經歷也讓我改變了人生的方向。從當時只想著要出國,到後來願意留下來累積;從本來期許成為的通才,變成現在專精教學的發展。沒有這段歷程,我不會為自己投入這麼多;沒有這樣地被打碎,我也不會知道自己可以重塑人生。 現在我知道,一直放不下這段

【工作坊&戲迷看】人生如戲,戲散,人不散

身兼多職的壞處之一,就是永遠搞不清楚哪天該上班,哪天可以休假,尤其是在遇到週末補班的時候。前兩天盯著行事曆,還沈浸在已排定的工作擋住了想參加活動的懊惱裡時,一通電話解救了我轉不開的腦袋,也解開了我糾結一個多月的惋惜。難得撿到的一天,當然要 不醉不歸 把力所能及的都排進來才行。 下午先參加了蔣葳老師的工作坊。扣掉在生活圈以外的場地讓人一直想打噴嚏的bug之外,融入暗示教學與戲劇元素的工作坊仍是一如往常的精彩。對我來說,每次參加蔣葳老師的工作坊,都是一種對業內專家所能付出心血的喟嘆。當多數人只在意待遇如何、預算多寡、c/p分配合理與否之時,卻忘了還有另一項反求諸己的選擇;強化既有專業、探求潛藏可能,甚或只是照料個人健康,都是更加實際的辦法。 特別是在這個必須長保活力、不斷給予刺激的教學工作裡,如果平常不多方吸收、充實自己,大概很快就會感覺腸枯思竭,像顆消風的汽球一樣飛散在沈悶的教室裡了。 而儘管參加了這麼幾年,也了解蔣葳老師的風格,這次還是得到了不少啟發。最讓我驚喜的是戲劇成分更加凸出;不管是流動塑像或一人一故事,這些跨界語彙在聲音上直接刺激了我們這些自詡為語言老師的腦袋,並且進一步在行為上打破了我們慣性的教學設計思考。 蔣葳老師工作坊,2016@Taipei 除此以外,工作坊裡的視聽感官刺激、立體化與圖像化、留白留空的藝術,都讓人對教學和語言有了更開闊的思維。一直以來,蔣老師最讓我無法企及的就是每段活動使用的引導工具;不管是紙張、彩繩、音樂、布偶,不大的行李箱彷彿像是小叮噹的百寶袋,隨手一撈就是彩虹。對我這種怕死了麻煩的人來說,根本是連想都不敢想要達到的境界啊~ 另外,老師也用了許多辦法把語言立體化。諸如加入肢體移動建立空間感、使用看得見的道具創造畫面、賦予物件新角色藉以代入外語性格;每一個點都可以連成線,再擴展到面,成為完整的一門教學藝術。而流竄在整個場域氛圍裡的彈性,則跟戴老師傳授的留白藝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明華園<散戲 > ,2016@Taipei 晚上趕回市內,加入滿堂的看戲觀眾,重溫六十年代的沒落與煇煌。 五十年代的台灣,經過了初始因大量外來人口與政權的振盪之後,人民生活漸見秩序,農忙之餘的休閒消遣也開始回春。滋養並成長於島上的布袋戲與歌仔戲,應運成為人民心靈的依託;歌仔戲台上的華麗戲服、親切熟悉的鄉音旋律、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