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五十杯風景】蛋糕老師的魔法

開始了喝咖啡計劃以後,我陸續收到一些老師的回應。雖然有幾位因為住在不同城市無法立即約成,但也有不少老師熱情得讓我無從感謝起;比如這位蛋糕老師。

PO文當晚,人在中部的蛋糕老師馬上就私訊提供了她的手機、LINE、微信給我,讓我任選方便的軟體通話。隔天深夜,兩個僅有幾面之緣的人一聊起來,竟然就是三個多小時。

「像不像網友見面?」話一說完,我們在電話的兩頭都哈哈笑了出來。

和蛋糕老師是在工作坊相見的。作為老師,記住學生的名字只是基本。不過這幾年陸續上了不少課,越來越常發生臉孔有印象、名字卻一片空白的情形。這點真的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過蛋糕老師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對我喝咖啡的計劃覺得好玩又好奇。整夜的對話裡,一直是她主動丟問題給我,好像我才是主角一樣。但其實,她的熱情才是我最想解開的謎。

「上了妳的課以後,我終於知道自己做的事並不奇怪。」

欸?我是不是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妳說班級經營很重要。」

原來是當時我分享了幾個因為班級經營,而提高學生學習成效的經驗。誰知這個不經意的片段,卻解開了她長久以來的疑惑。


蛋糕老師踏進華教七年多,從私人機構的一對一小班課,教到語言中心的大班課。剛轉進團體班時,因為個人班經驗用不上、單位也沒有什麼訓練,她只能參照自己當學生的少女時代。

她想,一個十幾個人的班要順利運作,當然需要一位班級代表。要是學期中想辦活動,那就得讓每個人都預繳費用。於是開學第一天,她就在班裡選了正副班長和總務,還讓學生都交了班費。

「後來我才發現,沒有老師這麼做。」儘管已是過往回憶,她的語氣裡仍有一絲無奈。

有沒有老師這麼做我不曉得。不過在國外當過窮志工的我,對於她是如何說服外籍學生交班費的這件事,好奇得不得了。

「沒有人反對啊!」結果她竟然想也沒想地,就說出讓我更驚訝的話。

「不只沒有,學生還很喜歡呢!」蛋糕老師接著說起來。

收來的班費幾乎都是用在學生們的慶生會上。頭幾次,蛋糕老師還會提醒個幾句,要學生們事先準備。不過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學生們彼此的感情也越來越好。到後來,根本只能用迫不及待來形容。

只要到了班上同學的生日,學生們就會準備零食點心、設計活動。學生們開始自發性地分工、安排遊戲或驚喜橋段。雖然蛋糕老師插不上手,但看著學生們用日漸純熟的中文互動,她也樂得開心。

有個學期,學生們甚至瞞著蛋糕老師替她慶生。從事前學生旁敲側擊地探知日期、刻意調整報告時間、到了課上又故意亂做報告,到最後端出蛋糕圍著她唱生日歌;蛋糕老師完全被矇在鼓裡。

聽著她興高采烈地與我分享一個又一個的課堂記憶,電話這頭的我除了佩服,心底油然而起的是種很深的感動。


常有人問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教華語。我想,應該很多老師都有和我類似的想法;最簡單的原因之一,就是教室裡的風景。

學華語的人來自世界各地,他們帶著各自的語言、文化、學習習慣以及迥異的世界觀,來到你的教室。踏進這樣一個思想無彊界、反應無極限的空間裡,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會出現什麼。

而我們這樣一個被傳統體制教育出來的人,要如何以自己有限的認知,去平等地面對可能出現在你眼前的全世界?

有人因此小心翼翼維持課堂平和的表象、有人設定規則與門檻對學生敬而遠之;而蛋糕老師只是捨棄了所有的繁複,直接而坦然地面對學生。她用一種再自然也不過的態度,理所當然地面對教室裡的全世界。

或許正是因為她這種把學生當學生、視不同為沒有不同的想法與做法,才讓學生感受到在異地生活的平等。也因為這樣,學生們才能夠自然地參與課堂,而不是一直以一種異鄉客的態度上課。

而華師的角色也因此有了更多可能。

華語老師可以只是一個領鐘點費、不知道下一堂課在哪裡的補習班老師;可以是傳遞文化、提昇交際能力的語言老師;或者像蛋糕老師那樣,成為開啟某個異鄉遊子人生新扉頁的魔法師。


謝謝蛋糕老師的分享,下次要好好地面對面喝杯咖啡。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15分鐘的試教,面試官到底想看到什麼?

似乎又到了面試季,這幾天陸續到幾個老師的訊息詢問面試技巧。上次準備的面試技巧工作坊沒開成,剛好就趁這次把重點寫下來,給有需要的老師們參考。 面試官和開缺單位想什麼 想什麼?當然是想看到一場精彩的試教啊!一般的語言中心開缺真的都是有需求才會開,不然誰要花時間公告徵人訊息、收履歷作品、整理篩選通知面試,還要找到夠格來也願意來當面試官的老師、準備場地文件資料等等等等等。 這麼多前置作業,每一項都有成本。特別是現在這個縮衣節食的年代,願意開缺的單位,大多意味著他們真的都很需要人。所以,如果您對某個職缺有興趣,就請您認真面對這件事,尊重遊戲雙方,想清楚了再投件。 通常面試都會排上滿滿一整天,行程緊湊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因此,準時絕對是整件事的開始;面試官手上是有名單的,如果您因故遲到而必須調整試教時間,甚至拖延到預定結束時間,那會在面試官心裡留下什麼印象,可想而知。 就算您認為,華師薪資是以鐘點計算,時薪不高不低也不一定馬上排得到課,所以不必那麼認真看待。嗯,撇開價值觀不說,教華語就是三百六十行裡的一行,沒有因為我們被稱為老師就比較高貴,也沒有因為鐘點不高就應該被嫌棄。 只要是工作,都值得應有的尊重。 Student peeking inside, 2017 試教準備三要點 1. 教學內容 教對是應該的,怎麼安排教學內容才是重點。所謂的「教對」,簡單講就是語法說明對不對、發音聲調準不準、手寫字或所有材料裡有沒有錯字。請記得,這幾項是能不能當華師最基本的能力;就跟秘書要會打字、警察知道怎麼開單一樣,沒有灰色地帶。 除了基本能力,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表現出您的教學專業,才是及格的門檻。多數單位設定15分鐘的試教時間是有意義的;10分鐘太短看不到完整的教學段落,20分鐘又太長,要是教不好面試官可能會不小心睡著或白眼翻到太平洋。 所以,請妥善安排屬於您的15分鐘。一個完整的教學段落應該至少包含生詞、語法、練習幾個部分。假設試教現場有三位學生,您卻準備了八個生詞、兩個語法和三個練習的試教量,結果通常就是才剛開始呈現語法,就被請下台了。 15分鐘,只有900秒。加上台下的三個學生,一個人只分配到三分多鐘的時間;您要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讓每位學生都學會您準備的那些內容?就算您設計了小組練習、團體活動提高教學效率,但學生是外國人,...

米國暑班小感

算是第二次正式參與暑期密集班。從管理或設計的角度來看,兩個項目同樣名為「密集」、同樣為期八週,同樣有課後活動和期中期末;框架沒有大異,內容也沒有大同,算是有點熟悉但仍得每天努力的一般課型。只不過這個項目的規模小得多,強度也明顯不如上一個,再加上這次只管學生的流利度訓練,算是半枚老師,半枚該寫論文卻大剌剌裝死的假閒人。 原以為是個太平暑日,直到前幾天的學分事件,又讓我再度感受了米國教育之大不同。 一般來說,密集的短期項目為求成本收益得宜或學習成效顯著,頂多也就開個三級。大部分的做法,是通過事先審查與學前測驗把完全不適合,或是可能變成茶包的豆子們篩掉,作為確保項目順利進行的必要犠牲。然而這裡不但一口氣開出了四級,甚至還混入了零程度的生豆和隱藏版的蟲蛀豆,真是讓人驚喜得可以。 而那顆蟲蛀豆,就是整起事件的起點。 話說該豆在項目開始後沒多久,就被老師發現蟲蛀程度不輕。但為了滿足該豆想得到學分的目標,老師決定讓他續留原級,並以加強輔導的方法希望讓他跟上其他豆子們。不過就在期中結束後,該豆突然自願請調,離開原本堅決死守的程度。對於這種改變,老師們自然是從善如流,也過了幾天相安無事天下太平的日子。 怎知週末一結束,該豆突然爆走跳到行政最高層投訴原級數老師,而且冠冕堂皇的搬出米國人最害怕聽到的理由:種族歧視。嚇懵了的米國高層自然是以學生意見為首,開始了該有的調查和談話。只不過這種看起來理性的方法,聽起來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卻一點也不適用於同為「外國人」的原級數老師。原級數老師以同樣的理由回應了行政高層,而裡外不是人的高層,現在只能以「調查中」幾個字企圖減緩殺傷力。 結果,就像某塊神奇抹布自以為掩蓋了事實,卻掀起了軒然的大波。整個星期,項目裡都暗藏著蠢動而不安的氣壓,原本的幾顆芝麻,也因為這樣迅速被燉煮成了燙手的芋頭包。如今不只原級數老師,其他的老師們也感染了不滿與怨氣,配上這幾天莫名的低溫,如果這時下起七月雪,我想我也不會太大驚小怪吧。 作為半枚局外人,我想我的慶幸與感激比想像中多得更多。還好在我真槍實彈遇上這種事件以前,先讓我旁觀了一回。也還好這次項目遇上的老師們,泰半經驗老道,而且在米國滾過好長一段時間。對她們而言,這種事件無法接受,但也不像我傻得全然空白。 整件事之於我,除了印證部分米國性格與印象之外,也適時地給了我多一層的教學以外的思考。或許...

【工作坊&戲迷看】人生如戲,戲散,人不散

身兼多職的壞處之一,就是永遠搞不清楚哪天該上班,哪天可以休假,尤其是在遇到週末補班的時候。前兩天盯著行事曆,還沈浸在已排定的工作擋住了想參加活動的懊惱裡時,一通電話解救了我轉不開的腦袋,也解開了我糾結一個多月的惋惜。難得撿到的一天,當然要 不醉不歸 把力所能及的都排進來才行。 下午先參加了蔣葳老師的工作坊。扣掉在生活圈以外的場地讓人一直想打噴嚏的bug之外,融入暗示教學與戲劇元素的工作坊仍是一如往常的精彩。對我來說,每次參加蔣葳老師的工作坊,都是一種對業內專家所能付出心血的喟嘆。當多數人只在意待遇如何、預算多寡、c/p分配合理與否之時,卻忘了還有另一項反求諸己的選擇;強化既有專業、探求潛藏可能,甚或只是照料個人健康,都是更加實際的辦法。 特別是在這個必須長保活力、不斷給予刺激的教學工作裡,如果平常不多方吸收、充實自己,大概很快就會感覺腸枯思竭,像顆消風的汽球一樣飛散在沈悶的教室裡了。 而儘管參加了這麼幾年,也了解蔣葳老師的風格,這次還是得到了不少啟發。最讓我驚喜的是戲劇成分更加凸出;不管是流動塑像或一人一故事,這些跨界語彙在聲音上直接刺激了我們這些自詡為語言老師的腦袋,並且進一步在行為上打破了我們慣性的教學設計思考。 蔣葳老師工作坊,2016@Taipei 除此以外,工作坊裡的視聽感官刺激、立體化與圖像化、留白留空的藝術,都讓人對教學和語言有了更開闊的思維。一直以來,蔣老師最讓我無法企及的就是每段活動使用的引導工具;不管是紙張、彩繩、音樂、布偶,不大的行李箱彷彿像是小叮噹的百寶袋,隨手一撈就是彩虹。對我這種怕死了麻煩的人來說,根本是連想都不敢想要達到的境界啊~ 另外,老師也用了許多辦法把語言立體化。諸如加入肢體移動建立空間感、使用看得見的道具創造畫面、賦予物件新角色藉以代入外語性格;每一個點都可以連成線,再擴展到面,成為完整的一門教學藝術。而流竄在整個場域氛圍裡的彈性,則跟戴老師傳授的留白藝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明華園<散戲 > ,2016@Taipei 晚上趕回市內,加入滿堂的看戲觀眾,重溫六十年代的沒落與煇煌。 五十年代的台灣,經過了初始因大量外來人口與政權的振盪之後,人民生活漸見秩序,農忙之餘的休閒消遣也開始回春。滋養並成長於島上的布袋戲與歌仔戲,應運成為人民心靈的依託;歌仔戲台上的華麗戲服、親切熟悉的鄉音旋律、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