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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石頭

一路忙到出境之後入境之前;前幾天上完影音課的那聲解脫,此刻回看仍是沒有全部散完。從沒想過可以把自己搞得這麼忙,但看看周圍更努力的人們,我這種忙碌或許也只是生在這個時代的剛好而已。 今年開始比較密集地上業外課程,加上既有的導覽與師培;一時之間,理當休息的週末竟比平日行程更滿。某回細看自己的行事曆,才發現自己竟然有段時間將近四個月沒有一日得閒。當下雖然震驚,但爆滿的日程容不下更多思考,只能任其沈在心裡,慢慢等待著某些什麼發酵。 於是,我繼續過著平日忙假日更忙的日常,繼續日漸熟悉的教學導覽與培訓,也繼續尋找有興趣的課程學習。直到兩個月前的某一天,我按下網頁上的確定鈕,決定提早結束這忙碌的一年。然後,再一路忙到等待上機的現在。 起心動念,其實只是想到了一個很早以前與朋友的玩笑話。「要是...,就...」在那個還沒意識到這種帶有承諾意涵的語句時隨意許下的願望,隨著時間流逝,竟悄悄地洗練成越發犀利的人生檢視。 小時候寫的志願成真了嗎?和好友的約定完成了沒?剛出社會的抱負達成了沒有? 諸如此類的斷片,總會在年末歲初時不期然地回放到腦子裡。很多時候,這些畫面只能起到影片殘格的作用;不是以為自己眼花抖了一下,就是什麼都沒感覺到地讓它過去。 絕大多數的時候,我們只是什麼也不做地繼續著再日常也不過的日常。 然而總也有少數眼力好一點的時刻。這時候的我們或許會稍微停頓手邊的動作,或許會放慢一點運轉中的思維;或許再一個不小心,斷片會剛好嵌進當下的思考流裡,慢慢地滾著滾著,成為一顆最終必須被正視的石頭。 <彼岸>柳溪,2016 Taiwan Ceramics Biennale 這次落在眼前的斷片,其實就是一個年輕時許下的「要是」。沒有一定要完成,沒有一定要和誰,但在這個時刻的這個心情,就覺得自己必須撿起這顆石頭。因為 唯有親自經歷過,才知道石頭究竟是覆滿了糖的玻璃,或是被塵埃遮蔽了的珍珠。 這一年,教了很多課也上了很多課;做了幾場工作坊、完成生平第一次演講;帶了幾個小團隊、走了數不清次數的館內與戶外導覽。感謝每位共學與共走、每次的一期一會與可能延續的更長的緣分。 提早結束這忙碌的一年,為了留一點時間給自己的撿石頭行程。不管這一趟最後會發現什麼,都希望能夠憑藉著這次無知的勇氣,給自己足夠的信心面對仍舊動盪奔波的接下來。

備課是能力,不是想像力

去年開始思考備課這件事。一開始是在台中和皓雲一起的工作坊,同時自己手邊進行著各式各樣團型的課程設計與教學討論。短時間密集地跟這麼多新舊老師交手下來,加上想起以前在研所的老闆心心念念著要呈現教室裡的第一堂課,因此就引導出了這個方向。 一直到今年再被問起想開什麼課,沒有花什麼時間就決定了這個主題。一直以來,我對備課這件事的糾結只是有增無減。好不容易這段日子累積出了一些想法,當然想好好整理下來。一方面作為對自己華教生涯的交待,一方面也試圖想提供一點方法給像我一樣這麼容易糾結的人。 在我看來, 備課是一種能力,是對自我教學能力掌握度的證明。 然而許多時候的許多人,包括我,也會誤以為備課靠的是想像力。的確就像廣告詞說的,想像力就是超能力;但如果每堂課都得靠靈感來了才能備課或上課,那豈不是要餓死一堆像我這樣只有邏輯沒有創意的老師? 而且綜觀業界,光是見識過或周邊認識的老師就沒有誰是完全相同的。他們或許有著類似的特質與氣味,但實話說,比我更不受控的也不是沒有。然而,這些老師還是在這行裡活得很好。由此可見,無論是想像力超能力或胡思亂想力,應該都跟備課力或教學力沒有絕對關係。 備課作為教學工作裡必備且吃重的一環,看起來好像當老師,就得投入比其他行業更高的時間成本。但其實, 沒有哪一行是輕鬆賺的 。就像小吃店在開店前得備好足量的材料、機電人員維修前得先研究好配電圖;既然入了行,與其比較各自的環境優劣,不如先想辦法把自己的份內給做好。 備課教學工作坊,2016@雲飛 多年來,我自己遇過的備課問題多得不勝枚舉,許多問題就算到了現在仍然像是地縛靈纏身,讓人不得不時時警惕著。其中幾個比較普遍的,包括 時間拖太久、準備得太多、自我要求太高, 和 腦內畫面太少 等。 可能有不少老師把備課時間或備課量直接等同於看待這份工作的認真程度。因此,為了對得起老師這二字所背負的名聲,就算一天只有兩三個小時的課,也要把不上課的剩餘時間全部投入在備課上。剛開始,當然你會很認真地準備。但是無所不在的外在干擾與心裡隨之起伏的情緒很快就會把你帶離眼前的課本和PPT。接下來,椅子彷彿長了蟲、眼睛好像失了焦、整個人像是踩空掉進兔子洞一樣失去時間感...... 再回神,已經到了不得不倉促上陣的時刻了。 不過也有時候你是戰力十足的。想著即將踏入的教室、不知道長成怎麼樣的學

【勇氣即興】直覺整理工作坊

週末參加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工作坊,主題是教人怎麼丟東西。對,就是跟哩哩叩叩斷捨離的那些事。 前幾年因為朋友推薦而看了當年大熱賣的其中一本書,但老實說,看完以後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或許是對這種日文翻譯書裡的語氣感到黏膩,那些過於勵志感人的話語,我真的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生活嘛,過下去就對了。要就要不要就拉倒,哪裡來的時間管那些小紅小綠。 不過今天上完課以後,才感覺到原來丟棄並不是之於每個人都如此輕鬆容易。這種深刻的感觸除了來自共學的十幾位陌生人,最強烈的,其實來自我自己。在工作坊的最後一個環節,我看著視線裡出現一滴滴的水滴,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識地哭了起來。 這種情感的表現讓我嚇了一跳,因為被我帶來決定是否丟棄的,只是一個臨出門前趁便入手的文件夾。為了這麼小的東西把自己哭成這樣,更讓我試圖想在翻湧的情緒裡找出源頭。 翻來看去,又想了幾想,我才逐漸感受到自己真正想要丟棄的東西是什麼。 當初決定回到學校,其中一個原因是我以為自己很適合研究。畢竟第一份工作做的是教材研發,就算只是個打字跑腿寫錄影稿的小妹,但怎麼樣也有個研字。而隨著對工作的認識越多,我發現自己開始出現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執著。 當時的谷哥還只是凡人,所以遇到不懂的問題只能就找得到的有限資料去查。如果查不到,就只能問人,問不到A就問B,問不到B就問C;一直問到我認為盡頭的答案被我找到而且理解為止。現在想想有點對不起當時配合的廠商,但初出茅廬的小菜鳥什麼沒有,就是擁有犯錯問白目問題的勇氣。 從那時起,我就漸漸覺得或許自己真的能做一些跟研究有關的事。不過當時正開始享受經濟自由的我,怎麼可能捨得回到伸手要錢的不自由時代。而要到後來真正開始讀研究所,又是將近一輪以後的事了。 進了研究所以後,我終於知道所謂研究是怎麼一回事。然而,當年種下的小小幼苗如今長成了不大不小的一棵樹,間接纏繞了我的性格,也培育出我部分的工作原則。加上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執著,在決定論文指導者時,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研究。 畢業後,儘管已經明白寫論文讓我痛苦得要死,我還是沒有放棄研究。曾經有一次好友超不理解地問我為什麼這麼自虐,我回她,因為我知道 只要自己願意,什麼事都能做得到。 或許當時在好友耳裡聽起來太自大,但對我而言,其實是一場與自己的拉扯。 我想證明,當初選擇讀研究所是對的

教學之外的必要

學期結束了,告別了前一季的兩個班,心裡的雲霄飛車總算也可以進站維修了。對照學季頭尾的評估,最大的感歎居然落在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上。只能說,緣分這種事果然要比颱風路徑更難預測。 大概從比較規律的帶班以來,我慢慢感受到教學以外的一些事。對我這種懶於維繫關係又總是東忙西忙的打工仔而言,只要自己在教學上的知識與技巧足夠完成任務,其他非核心的部分要不是跳過,就是盡可能以最少的時間處理完畢。 但沒想到,教學其實跟其他工作沒什麼兩樣;除了得具備專業的知識技能,還要能夠處理其他重要性不亞於專業的大小事。 就以這期的兩個班來說;一個是以前寫過幾次文的Lucky 7,另一個是從零開始的Double 10。我的一般認知是,零程度班比初級班好教得多,偶數班比奇數班好操作一點,不趕進度的班又比趕進度的要學得紮實一點。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憨人想的總是比較簡單。直接跳看兩班的期末通過率就知道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L7九成,D10五成。雖說兩個班的程度進度人數都不同,但在教學者相同、教學次數相同、教學方式類似的情況下,究竟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異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再想下去,大概又要開一場行動研究才可能有解了。 總之教學面的結果很明顯,有待改善。 教的次數再多也不等於學生一定學得好,備課的時間再長也不等於教學成效一定滿分。 一招半式打天下只可能出現在初階手遊裡,更何況人類的喜好瞬息萬變,就算是經典的老牌遊戲也要懂得出新招。 這些,從以前一路印證到現在沒有漏接過,而且每一期都要重新拿出來溫習一遍。只不過這次這兩班的同儕互動模式對比性太強,讓我在不得不注意之餘還想著要不要把它列進待培養技能裡。 先說L7。第一週與L7的相處,真的說不上開心。儘管我已經認真彩衣娛生,揮汗如雨的想引發說話企圖,但幾個骨子裡的天生靜默真的令人難熬。本來想著接下來都要這麼冷靜下去了,沒想到他們在某次未成行的出遊之後,竟然整群變了一個樣。 突然之間,課堂裡就多了許多聲音,學生們的回應也變得天馬行空。不但上課前早到佔沙發,下課後集體找飯吃,甚至連週末和颱風假也要黏在一起看書唱歌或瞎打屁。到了近期末的幾週,連著幾個生日的吃喝排場更是一攤勝過一攤。 相較之下,D10卻在風調雨順的日子裡陸續消亡。一開始,每個人都躍躍欲試地要征服這個毫無邏輯的語言;不管是再小的活動或練習,個個都非常踴躍而積

這一季

三個月一換的生活過了幾輪,照理說應該如同事們般地逐漸適應下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反倒又退回剛開始的狀態。想著手上既定的、將定的和那些還不確定的,突然就覺得這個秋天太漫長。 重新開始寫文以來,我就一直避免重現過去太風花雪月的風格。再加上踏進莊嚴的十樓,和各式各樣的工作場合;慢慢地,發文好像變成不管在哪裡、不管長短,都不可以太虛華招搖,免得讓招牌染了色,或讓自己脫離既有的公眾認知。 回來以後的這兩年,又因為工作的型態變得多元,接觸的群眾面向也更紛雜了。而部落文從一開始發散式的寫各種話題,到近來比較集中的兩三個主題,竟好像也寫出了一點有所用的感覺。所以這一時之間突然想發個心情文什麼的,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不過,如果會一直這麼照著直線乖乖地走,那就不是我了。 2016 @ Tamsui 進入華教這麼些年,看得不算多,教得也還不夠多。但作為一個始終把自己盡可能保持在觀察角度的邊緣人,有些現象其實也勉強搆得上略知一二。這一行在這座島,或島民聚集的某些地方,怎麼看都是喊燒的比吃米粉的多得多。 喊燒的那些人可能並不想吃米粉,可能還在觀望決定不了自己到底想不想吃米粉。但對於另外那些排著隊等座位的客人們而言,不管這碗米粉好不好吃或值不值這個價錢,先排到位子坐下來才是更重要的目標。至於吃法吃相或吃的藝術,誰還管得了這些。 至於被圍觀的那群人,那些賣米粉、吃米粉,以主客作為暫時性關係的雙方,在大庭廣眾下也只能維繫著勉強的平和。味道太刺激忍一忍就算了、餐具太老舊用自己的更環保、位子太窄太小,擠一下也就過去了。如人吃米粉,冷暖自知。 嗯,我其實是想抒發一點這陣子以來的風花雪月的。誰知不小心又寫成業內文,大家看看也就算了。這一季,這將入不入的秋,真是太引人心緒起伏了一點。

【SOP】對話教學與練習

來分享一個最近做過的對話練習。對話主題是工作面談,操作形式有點類似上次在SOP工作坊裡的示範,只不過這次的效果更好。由此證明,學生們的感情越好,練習就越容易帶。 面試對話練習,2016@TPE 整個教學輪廓大致分成前行準備、建構骨架,開放對話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先讓學生們跟唸對話、分組練習,熟悉對話內的生詞與意思。之後請學生分組討論,分析對話的內部結構,找出主要話輪裡的重點。接著就讓學生們分組說明、老師引導討論並進行內容篩選,把下個部分需要的成分撈出來。 第二部分銜接上一步,老師協助把剛才撈出來的成分放進事先展示過的對話骨架中,這裡的目的在於讓學生們掌握每個話輪裡可以說的內容。不過這一動比較吃學生的後設能力,老師得看情況決定引導的強度。以這次的班來說,大約一半的學生都能明白我們在做什麼。雖然有些學生在語言表達上有點困難,但通過老師簡化的問答,多數學生們都能逐漸跟上,並多少貢獻一點自己的想法。 完成最難的部分之後,就可以讓學生們依照這個骨架自由地練習一兩次了。請學生利用自己的背景與同學進行角色扮演。學生們在這次練習中應該貼著骨架進行,以便更能掌握對話流,並且更了解在自己的每一次話輪裡有什麼元素是可以運用的。 確認學生都能夠比較熟練地使用生詞語法、也對每個話輪中要說的成分感覺舒服了以後,就可以開始第三部分:應用練習。 先請學生分組抽角色卡,互相協助內容的認讀與理解。接著,老師說明練習主題與進行方式,設定時間後便可開始第一輪角色扮演。在後續的幾輪裡,老師可視情況補充內容或調整規則。到這裡,老師應該除了笑以外沒什麼事要做;不過如果你笑點太高,或許可以考慮幫忙製造一點噪音,以增加或保持練習熱度。 通常最後一段的氣氛會比較熱絡。因為經過上面幾個步驟的反覆練習,學生們對於內容與形式都已經掌握得不錯了。這一段純粹就是加強印象、增加信心,並讓他們體會用中文進行有目的性的對話,真的沒有那麼難。 等到全部角色扮演都結束後,老師就可以出面收尾。收尾形式看可用時間與學生的表現情況而定;除了個別檢視、整體回饋以外,我通常比較喜歡接續情境完成整場面試流程,結果就是吵到把教室屋頂給掀了 (咦?) 。 至於時間分配,以這次七人班口語強過認讀的學生組合,上面這些步驟順順做大概兩堂半到三堂可完成。如果趕時間,一堂半到兩堂應該也能做到。如果是比較少把語用概念代入

【L7極短篇】接受的勇氣

今天校外教學以後,L7在臨別之際用很認真的方式跟我說了謝謝,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初高一邊揚著標準的傻笑,一邊眼裡含著萬語千言地看著我。明明還有一個月,但那個眼神彷彿今天是最後一天上課一樣,看得我差點就要給他來個臨別擁抱了。 不明後來還特地來告訴我「這些話不是好的話,是真的話。」她說她上過很多老師的課,但這一次不一樣。本來我還打著哈哈扯些有的沒的,但聽到她用能說的字詞認真表達了心裡的意思,我趕緊收起哈哈,也認真地收下了這句話。 以我的角度來看,時間有限讓我難以給出我想要做到的最好;收到這麼誠心的道謝,其實是有點承受不起的。有時候,在忙轉於班與班之間、上課與下課之間時,一些突然閃進腦袋裡,可以讓練習或呈現更好的方式,都只能將就早前做好的那一版。但他們接受這樣的我、融入這樣的課, 認真地和我一起,相信我給他們的一切 。 走在回程的路上,我一邊想著他們的話語表情,一邊想著自己心裡的複雜情緒;才知道,原來自己心裡的枷鎖這麼多。Jihad,早上另外一個班用阿拉伯語重新解釋過的生詞,突然跳進我眼前。 為了磨練自我意志,為了不消解在慾望貪求面前,所以對自己採取嚴荷至極的方法,以求自律。 Jihad,對自我的戰爭,謂之。 然後,直到坐在電腦前的現在,我才慢慢感受到從早到晚的這一些。 後座力,很強。 我想,不管以後在哪裡,做什麼,這一場華教,應該不算枉費了。 每次做活動最後都會融成一大圈的L7,2016@TPE

超級數字力中翻中:讚!

超級數字力#28,2016@TPE 第一次上到這種讓學員搬重物回家還喜孜孜樂騰騰的課程。回家攤開滿袋子的內容物,竟然得動用整張桌子才擺得下大部分,而且拍完以後發現還有兩件被遺忘在旁邊,整個讓我再次佩服得五體投地。朋友在電話裡跟我說的「厲害吧~」尾音纏繞到現在,仍然不絕於耳。 這兩個月排了不少大課,在取捨之間非常困難。到最後,差不多是靠著哪個資訊先到眼前就選哪門課的情況。MJ老師的數字課訊息很早就跳出來,所以我也很早就報名了。看著後來幾場同天開講的精彩課程,只好記在本子裡,留待有緣再相遇。 一早到場,見到不只各組桌上擺得滿滿,就連個人桌上都已經疊了一堆道具;當下就覺得今天不簡單。上課以前一直仗著自己好歹有半個企管專業也修過幾門會計,簡單的入門概念應該難不倒。沒想到一開始的排撲克牌遊戲就直接兵敗如山倒。 三分鐘的時間裡我連會計科目都來不及看清楚,只好湊合成一堆亂亂貼,完成的當下簡直羞愧得無顏面對我那可愛的會計老師。接下來緊湊的課程讓人連喝水都嫌浪費;腦子瘋狂運轉,眼睛耳朵拼命收集資訊,就怕遺漏了任何一個音節與畫面。 上不到中場,我已經整隻人喟嘆不已。向來對數字無感的我,儘管數學還可以,但不換成摸得到的現金,數字的零愈多我就愈覺得阿雜。過去在學校學的初中成管會什麼的,反正就是套公式背科目想辦法搞到平衡拿到分數就打完收工;表裡面那些億來億去的123,之於我真的不如一版自由副刊。 然而上MJ老師的課不過一兩個小時,就讓我對這幾張萬年表單另眼相看。我好像看到過去被我拋棄的石頭原來其實是顆深海珍珠,只是過去我不長眼錯失了機會。想起幾個如今已經成為金融財務專家而且生活優渥的老同學們,除了感嘆自己太早生或太晚開竅,也只能向錯過的行業遙望揮手了。 不過晚開竅總比不開竅好。而且明天和意外都還沒來,我的遙望揮手似乎太早上演。 如今帶著老師的身分上MJ老師的課,除了他那無人能及海量精緻下重本的教具以外,一整天的時間裡他都不斷地在示範如何將教學內容化繁為簡、在課上見招拆招、適時改變氣氛等許多的課堂技巧。而我帶著過往殘破的學習記憶來上數字課,恰好就像初級生帶著過往的語言學習經驗來插班上課一樣。 看著MJ老師純熟自如地運用這些技巧,彷彿這一切都是渾然天成天註定生來就吃老師這行飯的。但MJ老師透露的過往又清楚地讓人知道,沒有過去幾十年的實戰經驗與大起大落的人生

【初級班】Lucky 7 就快出頭天

這期的初級班難得沒有滿班,只有七位學生,被我暱稱為Lucky 7。L7班雖然劃在初級,不過成員的組成很奇妙;包括三位中初、一位初高、一位初中,和兩位不明。不明的原因是兩位都只會說,讀寫全零。 剛開始,真的很痛苦。雖然不明的兩位都拍胸脯保證他們絕對鐵定百分之百會自己練習,好跟上其他同學們的進度。然而前一級累積的上千個字都還認不出來,再加上這一級開始出現比較抽象詞義的生詞,上課時明顯可以感覺到兩位不明們真的跟得很吃力。 其他五位雖然貌似落在程度裡或程度上,不過隨著課程往下走,各自的問題就慢慢冒出來了。像是一個中初怎麼都不習慣用中文說話、一個初高偶爾一下子跳得太高結果摔到出界;就連程度最合的初中,都因為沒上過教材前半部而時不時卡住。 為了抓出L7的學習流,前幾週我都掙扎在給他們的材料中。比如生詞呈現,只給文字對中初們太容易,只給圖片初中又抓不到重點;圖文全給以後,竟然只回給我不斷地點頭和微笑!後來我索性撤掉所有多餘的材料,只專心在課本上。沒想到L7們反而開始說話,畫風也開始走向我想塑造的那種學習氣氛裡。 除此之外,我也發現學生們互相幫助的意願也提高了。就拿不明們來說,儘管他們認讀比其他同學弱,儘管得在他們身上花更多時間,但該他們做的還是沒得商量。所以每次輪到他們認讀時,班上就會出現很多嗡嗡嗡的小蜜蜂,飛來飛去的傳遞蜜蜂語,幫助不明們完成任務。 再比如時不時卡住的初中,因為天性害羞內向的關係,剛開始都不敢告訴我她其實聽不懂我說的話。好在中初裡有一位同國籍的同學,她一邊認真地幫忙翻譯,我一邊不斷地刺激她問問題。終於到了上週,她才好不容易地勇敢開口叫我說慢一點。 Lucky 7 解謎中,2016 Fall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機車的老師。明明可以用溫柔一點的方法好聲對待,但遇到一些學生,特別是能夠前進的學生時,還是忍不住地刁起來。而帶狀課的問題是很難停下來好好思考;在時間壓力下,我也只能照著自己對學生們學習情況的當下判斷,給予自己能做到的最多。 這種隨時調整教學的後果,就是給自己開啟了可怕的課前焦慮課後萎靡之無限輪迴。除了上課前想著還要改哪個段落、下課後想著今天哪個步驟可以改得更好,就連移動中睡覺前備別的課的時候,都還掛著半顆心想L7。 然而在今天樸素的三小時裡,L7竟然捧場地在每個段落都認真地說話,甚至還研究起要怎麼讓我繼續跟他

<2016雙年展>絕對不客觀獎-第二名

陶瓷大展看了幾年,也講了幾年。每次遇到競賽展,就有許多不好說但又忍不住的話想說。為了保持心理健康,也為了整理看展與展件的記憶,我打算慢慢把自己喜歡的一些作品心得寫下來,作為生活片段的記錄。 今年的雙年展參展作品大約120件,來自近五十個國家,其中不乏知名匠師與新生代創作者。第一次看完以後,讓我留下印象的幾件作品幾乎都來自小人物之手。至於評審選出來的得獎作品,嗯,就是很厲害的作品得獎了而已。 我喜歡的幾件作品裡,胡宮雪娜的<雲殼>大概是最貼近我自己個人偏好的一件。 因為名字的關係,從小我就對雲朵抱有或多或少的想像。小時候上課發呆時,我會任由眼神自由地在黑板左右游移。對著自己想像出來的,任意浮游著的雲朵承載著我的視線,像瑪莉歐破關那樣,踩著一朵一朵的雲跳上飛下。 後來我開始對字源產生一點興趣,發現這個澐並非天上的雲。但這仍無損我對雲朵的特殊偏愛;只要在長途移動的路上,我都會抓著頭上的天空瘋狂拍照。在一次旅行裡,我在安地瓜古城的某間旅館遇見了這幅作品。 anonymous, Antigua, Guatemala 當時藝術跟我還是兩條平行線;別說陶瓷,就連「美」字怎麼寫我都不會。不過看到這幅作品的瞬間,心裡卻有種被深深撞擊的震撼。明明只是兩個物件套疊出來的照片,明明知道飄在空中觸手即散的雲朵不可能被這種鐵絲籠子給困住,心裡卻還是湧上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與同理感。 我記得,自己看著這幅作品好久好久,久到現在我都還能記得當時的空間裡,那種山城的冷冽導致後頸毛細孔收合的感受。 幾年以後,我差不多停止了旅行。我回到所謂的正常世界,努力地找回人們所謂的正常生活。我以為,我有一些該完成的工作。就算偶爾對正常世界感到不耐,但為了應該完成的那些,我還是可以在玩完假想的瑪莉歐遊戲之後,聚攏渙散的眼神繼續專心打怪。 然後,我遇見胡宮雪娜的作品。 <雲殼>胡宮雪娜,2016 YCM Biennale 帶有台灣血源的胡宮雪娜,其實早在雙年展前就已經在館內辦過個展。不過當時的我剛好奔波在台灣南北之間,硬生生地晚了一年才遇見她的作品。 初見她的<雲殼>系列,便覺得這女孩認真可愛地想把摸不著的雲朵鑲進老皮嫰肉的豆腐裡,就好像是要完成她對台灣的綺想一般。然而轉個角度看,才發現全身美得斑駁的黑雲竟然,破了一個洞。 雲殼,雲朵的殼。隨著時間洪

用電腦不用?

這幾年開始慢慢習慣了用投影片上課。雖然每次接到同程度的課時還是免不了從小修變成大改,但時間一久,好像也就成為備課的例行工作之一了。有時候停下來想想,這樣的我,好像跟剛進十樓的那個我判若兩人。 不過日復一日的生活裡,該做的事情已經太多。加上最近的課上得有一點情緒,儘管東翻西找地想要找出問題何在,但光是忙著消化早就排進行事曆裡的大小任務就已經分身乏術。面對例行的備課,也只能將就僅有的時間,勉力做出入得了自己眼皮的版本。 這麼拉扯著過了幾週。終於在某天睡醒,掀開電腦看到前晚的投影片之後,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低水準產出。決定,拋棄投影片。 趁著轉換課本的第一堂課,我一進教室就把電腦閤上。班上一兩位學生的臉上出現吃驚的表情,頭上飛出老師是發了什麼神經、這樣要怎麼上課等等等等的泡泡框。我只是笑了一聲,隨即開始新課程。到了第三天,學生們的傢私已經毫不客氣地佔滿桌上原本是電腦的位置;在問答互動時也變得更沒有界限,更不受文字拘束了。 因為在拉美教學兩年的關係,我在剛進研所接觸多媒體教學時,是個真心不認同教授理念的學生。原因很簡單,第一,不是每個地方或每位師生都負擔得起多媒體這種工具成本;第二, 真正會教的人應該是懂得因地制宜的人,而不是只能依賴某種外部工具才能教學的人 。 我這麼說並沒有任何貶低拉美或教授的意思。相反的,我很感謝在進研究所以前走過的那些地方。在那裡,基礎建設的水電油氣隨時可能說停就停;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教學場地設備用具甚或形式,一點都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比如,學校會因為沒有影印紙,所以要求我不要印講義;因為充當教室的會議室裡沒有白板,所以用畫架和僅有的幾張海報紙權充白板;因為公車司機罷工或校車沒錢加油,所以取消上課。又或者,因為農務課的機具壞了,只好放學生回到沒有課桌椅的教室裡乘涼順便上一點課。 在這樣子的教學環境裡,請問你要怎麼用多媒體上課? 不過,就像我說的因地制宜,回到台灣這種高科技滿天飛的地方,似乎不用電腦上課就是罪該萬死不求長進的象徵。甚或極端一點的,如果你只會用投影片上課,也是落伍跟不上時代腳步的同義詞。 這種氛圍讓整個環境變得很古怪。好像無論你會不會教、教得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在課堂上用到了投影片,就可以達到基本分數;如果再多用一些影片或線上程式和學生互動就會另人眼睛一亮覺得哇原來你也是下過苦功的。至於那些打死不碰多

【好好說故事】鑽石製造機

前兩年就看到洪震宇老師的<好好說故事>工作坊,當時本想報名,但時間卡不上只好作罷。今年忙完暑假這一票,總算能夠趁這小空檔充個電。連續兩個週末整天,聽了老師和同學們三十幾個故事;除了見識到洪老師超乎常人的認真與記憶力,在聽故事與說故事之中,還發現了長久以來被自己忽略的面向。 兩天的工作坊都由老師引導,透過他個人的經歷與實際的體會與觀察開啟說故事這件事。接著就是輪流地聽故事、擔任說書人,再說故事、擔任裁枝剪葉的園丁。在不斷地重複練習裡,我們逐漸摸清楚原本聽起來天馬行空的故事其實背後存在著堅實又有邏輯的結構。而在來來回回的敘說、聆聽與提問裡,不僅幫助了同學把故事說得更精彩,也幫助了自己把思緒理得更清晰。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兩個段落,當然是開口對大家說話的兩個時候。雖然現在的我每天都得對著不同的對象說話,但無論是導覽或教學,內容多少都已經比較熟悉,所以也沒有那種完全空白一片的忐忑感。這兩次說話,一次說別人的故事,一次說自己的故事;儘管在正式上台前都聽或說過了好幾次,我卻還是在上台的時候幾度被情緒打斷,無法平靜理性地說完。 說書人段落的時候,邊聽著同伴敘說她的故事,馬上就聯想到身旁另外一位親近的朋友也正在發生類似的問題。當同伴提及不忍看著孩子經歷分離痛苦而忍不住流淚時,我在心裡也早就哭成一片。後來,雖然我搬出了插科打諢的輕鬆話語重新敘說了她的故事,但在說到這一段時,還是忍不住自己聲音裡明顯的顫抖。 換到自己說故事的時候,本來以為輕鬆寫意的內容,在同學們的檢視提問下,才發現原來只是殘破不堪的片段。 為什麼做這件事、經驗了什麼具體內容、前後差異有什麼不同 ;諸如此類我在課堂裡曾經提出來問學生的問題,彷彿輪迴般一股腦地瞬間迴向給我。而我,完全無法接招。 我發現,我忘記了怎麼分享。 好好說故事工作坊,2016 長期以來,我太習慣把自己隱藏在知識後面,太習慣旁觀當下事件。我以為自己曾經的故事不值一哂,卻忘了 這些被我視為陳年舊事的過往,其實是建構成如今這個我最關鍵的資源。 沒有走過前路的每一步,我不會站在現在這個地方。而我,卻只是一昧地覺得別人的故事更高潮迭起,而我自己的這一些,搬不上檯面。 在同學們的提問下,我慢慢找回自己故事裡的幾個片段。看到同學們眼裡發出的光芒,我才感覺到這些被我刻意遺忘或掩藏的內容,也可能是故事素材之一。後來這個故事再經過老師

教中文,到底該不該說英文

先給想知道結論的人答案:不一定。 如果你還沒關掉視窗,那我想,你應該是想知道為什麼的人;所以,你應該也可以忍受接下來有一點長的故事。 會讓我重新想起這個話題,其實是幾天以前的工作坊中有老師提起。有位老師被質疑為什麼要在課堂材料裡放英文解釋,有位老師在該不該說英文這件事上掙扎得幾乎無法前進。他們眼裡的不平與徬徨,讓我中斷的思緒重新接上,也讓我在儘管有許多人討論過這個話題之後,還願意再來說說我自己心裡的轉折。 這幾年和我接觸過的老師大概都清楚,我不贊成在課上說英文。不過,可能我在表態時的命令語氣過強,所以多半的老師們就只是點頭接受;少數發問的,也似懂非懂地吞下我給的理由以後,就忘記這件事。一直要到他們在課堂裡說了英文被我聽到再加盯上以後,才多少有點忌諱。 嗯,怎麼把自己寫成了個討人厭的傢伙? 算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英語教學企業的總部。說總部,其實也就是一層樓而已。那時的我又菜又弱,中文普通英文也爛到可以,唯一被看上眼的,大概就只有我的打字能力與傻乎乎的笑容。在那裡,我算是認真認份地做著每一件老闆要求的任務。就算連基本的兒童單詞意思都不懂,至少我不會拼錯字母。 後來老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大發慈悲地讓我去上了師資班的課。那幾個週末裡,我總算學會怎麼看著音標發出正確的聲音,也初次見識了教學方法、活動設計等跟教學有關的知識。上課以後,我才開始比較有意識地觀察隔壁組的工作,那些以教學為業的吵鬧份子們XD。 隨著與隔壁組和分校們的合作機會越來越頻繁,我也開始大量聽到接觸到"No Chinese"這句話。無論是掛在嘴巴上、貼在牆壁上,甚至在吃飯聊天的場合裡,偶而也會平空冒出來。也因此,我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不說母語的觀念,並且在後來轉進華教之後仍然恪守不悖。 絕對不說英語,甚至不在自製的教學材料中加上任何英語,是我在剛開始教華語時的堅定信念。這個想法陪著我從台灣出發,飛過中南美再到加勒比,最後轉回台北十樓。一直到進入研究所的頭一兩年,我都沒有退却過一絲一毫。 打破這個結界的,是最後踏上的美洲北部。 在這個連動物都說英文的地方,本來,我還是抱著相同的想法。而且, 既然學生們都有中文基礎了,那就更不需要英文了吧! 殊不知,最需要說英文的其實是我。為

SOP工作坊之實現的美好

順利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坊,回程的車上一路昏迷。一方面擔心自己作為頭場卻沒做好會搞砸 雲飛 的系列主題,一方面積累了幾天的情緒影響工作效率,搞得我兩天睡不滿兩隻手指頭。所以一放鬆就不支倒地,就算車上沒位置,站著也能睡翻天。 決定做活動設計的這個主題,其實是這一年多下來看了七八十位老師、一兩百次片段或完整的課室教學以後的感觸。以比例來看,這些老師們約莫九成都是華教圈新手。他們共同面對的狀況都是沒有入行的機會,因此也無從累積經驗。有一點積蓄的,可能願意東貼西補支撐他們繼續等缺佔位;彈盡援絕的,為了生活也就只能先轉行糊口,再看看是夢想的好運先出現,或心裡的熱情先熄滅。 所以,當他們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時,常是不管待遇距離或單位要求如何又如何,都先一口滿滿地答應下來。然而,經驗值的累積免不了還是得從犯錯開始。看著他們在台上因為緊張而手忙腳亂、口誤筆誤打亂了教學步驟,因而失去課堂控制或得不到台下回應時,就算自己心裡多麼想幫忙,都只能忍著不直視他們。我這個壓力源,除了點頭微笑以外,什麼事都不能做。 課後討論時,多半的老師們選擇行禮如儀地完成這件事,而我通常也會賓客盡歡地結束每一場談話。有時有些心細又堅強的老師們發現我只挑基本的說,會忍不住請我說真話。但有時遇到一些自我要求特別高的老師,光是看著我或聽見我的聲音就忍不住情緒崩潰。 我不知道這幾分鐘對每一個跟我說過話的老師們有什麼改變。但我很能理解他們的處境,也清楚他們眼前的難題連現役老師都不一定搞得來。說真的,比起用指導者的角度告訴他們哪裡做得不好,我更寧願用朋友或訪談者的角色把這幾分鐘的談話花在了解他們個人身上。 能夠經受起這一切的人,已經比我見過許多在業內禪定生根的優秀太多。 這種短時而大量的重覆刺激加速了我對教學的思考,也把以前某個時期的自己從休眠裡給喚醒。看著這麼多上過師資班、讀過相關系所,為了一個微弱理想堅持的老師們晝夜不休地備課做教具;然而一上了台,卻還是發生類似的問題。我不能理解,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我也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黑布紅布象牙布,讓這些理應比我更聰敏的新手們花了這麼多時間還找不到方法。 對我來說,教學技巧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跟其他的工作技能沒有什麼不同。 只要是技巧, 只要是技能,就應該可以被傳遞、被複製以及被學習 ;而不是像現在一人一套彷彿什麼家傳秘寶一樣。更何況現在這種資訊透明的年

【零程度】學習觀察兼想當年

心心念念著要把上一期的零班們整理起來,怎奈不小心答應的工作比想像中多得更多,加上開學一口氣又開三班,一路忙到現在才比較敢花時間上來寫文。 從大米到回來的這幾年,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過從零開始的學生了。這個夏天像是要彌補我一樣,一次就來了兩個全零的班。一方面,開課當時還不到暑假的瘋狂期,一方面也為了表示慎重,我認認真真地準備了投影片、不但自製還外借來一堆字卡,甚至撈出不少道具什麼的,堪稱是近期教具使用最多樣的一次。 兩個全零的班一在下午,一是晚上。隨著學期的推進,我的黑眼圈開始生根紮營,學生們的中文也開始發芽生長。看著他們從發聲練習到堆疊出有意義的成句話語、刻寫的筆劃從鳥獸逃散的亂斧開鑿到聚攏成群的方塊字,心裡說有多感動就有多感動。能在兩三個月裡,從字不識音不清義不明的程度前進到能夠簡單地表達看法、認得甚或書寫於他們而言與天書無異的文字;換成我自己,可能也不一定有這種長進。 不過,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這麼順利走到這裡。 有人早早就脫隊放棄,有人慣性每週只來打個兩三天的漁,有人天天來但記憶力卻像是天天沒來。然而相較於他們,也有一些你給我等著老娘跟你拼了的三郎學生們。有個學生每天到早餐店跟老闆客人聊天搭訕、有個學生每個週末都出城蒐集新景點美照,還有一個差不多每一兩天就安排各式各樣的活動,當然,是跟台灣人一起。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堂課裡,自然也會看到許多構築生命記憶的途徑。 這些三郎學生們的性格喜好與動機各不相同,也沒有一個家人或舊識在這裡應援。那麼,是什麼讓他們燃起信心,又是什麼讓他們保持動力,在這個熱得要死的三個月裡達成這麼困難的任務? 這個問題,讓我想起自己在巴京的頭三個月。 La vida en Panamá 頭三個月,一個字也不會的那時候。我在不知道要開往何處的公車裡遇見幫我吆喝司機下車的好心阿姨、在暴雨傾盆的下午和困在麵包店裡的阿伯喝了一杯免費的咖啡、在主要幹道的馬路邊和陌生人們分享椅子又膝蓋碰膝蓋地爭看百年遊行。 慢慢熟悉以後,我和同去的朋友們開始認識更多的朋友,更多的朋友又帶著我們認識了更多的地方。不管是貴得要命的海邊金融區、聽說夜裡很亂但旁邊正好黏著總統府的貧民區,或是差點讓我提早到站重新做人的牛嘴灣;這些我在出發前想都沒想過的遭遇,現在成了提起來就感覺甜甜的畫面。 我想,已經回轉家鄉的

戲下.上演

特地回頭看了去年寫的兩篇文章(戲劇導覽 記一 、 記三 ),發現有些片段連自己都看不懂,難怪老是被朋友念要多點時間回到人間。想起當時主動毛遂自薦得到的這個機會,不僅開啟了這一年多以來的城市走導,也開啟了我觀看城市的另一種視野。如今居然有機會再辦第二次,就算時間卡在工作爆表的暑假,還是必須參與。 去年 TWT 籌辦戲劇導覽這個主題的時候,我剛開始試著走向戶外。對於導覽這件事,整個還處在「反正導室內那麼久導戶外應該也難不倒我」的自我感覺良好中。看到邱董寄來的招募信,傻傻地就報了名,然後收到額滿謝謝再聯絡,再然後又收到臨時出缺還有沒有興趣來。所以我就來了。而這麼一來,就走到了第二年。 第一年走時懵懵懂懂,所有的時間都拿來記內容、路線和劇本;到了第二年,才開始有時間觀察更多導覽以外的情形。一場導覽從策劃到成形可以簡單地只有一枚聽眾,也可以複雜到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對我這種從館裡走出來的城市鄉巴佬而言,這系列的導覽就屬於後者。 因為牽涉到的人事物很多,負責人約莫兩個月前就開始敲大家的時間。從前期的讀本、修改、對戲、試走;到後期的個排、整排、行前試導。活動開始的前兩週夜裡,一串人就這麼從商家休息時間開始走到捷運站休息。走在七點就熄燈的迪化街上,伴隨著越夜越活躍的小動物們,不知怎麼地就成了今年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2016 戲在大稻埕 第一場戲劇導覽上演的當天,演員照例著裝吃飯等待,導覽員們也照例(?)開起便當會。魚肉米飯間,四五人一邊確認道具流程、一邊互相提醒。間或聊聊路上見聞或沒營養的新聞,默默地注意室外天色與即將啟程的時間。 待時刻一到,便各自上演。 2016 戲在大稻埕 這一年外導讓我對台北產生了很多感情。不管是愈走愈熟悉的固定路線,或是初次造訪的小街巷弄;你總是可以在熟悉的空間裡找到新鮮,在陌生的場景中遇見似曾相識。而隨著路走得越多,自己對空間似乎就越有感覺;光鮮亮麗的建築物底下是不是掩蓋著某族家徽、彎彎曲曲的道路底下是不是藏著蜿蜒河道、正在消失的天際線,還有多少年可以得見。 城市的改變一如時光流轉,只能任自己淹沒其中;個人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透過不斷地對人述說與自我記錄,留下此時此刻的這個存在。第二年的戲劇導覽結束了,謝謝來看戲聽導的親辜,謝謝不認識我卻找我合照的你們,也謝謝工作爆量卻永遠沒有極限的TWT團隊,以及

【續】線上教學之想像無極限

觸動我寫這個主題,其實是因為試教這件事。 首先,試教當時的我正處在花蓮某個深山林裡的民宿。為了確認網速能讓我順利完成這個任務,我在出發前就先打電話跟民宿老闆確認那裡的網路無礙。雖然老闆在電話那端不斷地保證,但隨著GPS一路導進無名山裡的路程,心臟也開始愈來愈沈。 Check-in時我又問了一遍,老闆仍然是滿口承諾。一到房間,根本沒心情好好欣賞美景,忙不迭地就抄出電腦平板和手機同步測網速;結果,竟然連部落格後台都刷不出來。 好在同行帶了支有4G的手機。就這樣,我捧著筆電、帶著那支4G手機開始從房間一樓測上二樓,再從民宿櫃台測到山裡最高的觀景台。晚上十點,當我在觀景台測到網速遠低於標準速度時,耳朵聽著前方因為太黑所以看不見的海面傳來的海潮聲,心裡有一秒覺得自己真是太瘋狂。如果有人把那一刻拍下來,大概會看到一個高科技女鬼拿著電腦和手機在烏漆抹黑的山裡齊拜天公的樣子。 回房後,仍舊不死心,和老早約好了的同事在近午夜時分測試。在聽到對方清朗宏亮沒累格的聲音時,心裡好激動;但對方一直說我的聲音很慢很斷續......到入睡之前,我都自暴自棄地想著算算去隔天乾脆睡過頭不要試教罷了。 隔天一早,還是不爭氣地捧著所有設備衝上觀景台。再測網速,雖然比前晚好,但仍舊低於標準要求。我弱弱地試著進到教室裡,成功登入;開啟備用檔案,網路還在;測試聲音畫面,還沒有掉線。那一刻我簡直要泣拜山神,昨晚不如歸去的心情一掃而空,現在,就只要祈禱等會試教的那段時間網速一路暢通了。 好不容易,第一位試教終於開始。正當我準備喝口水時,又差點沒被嗆昏。就排在我前面一位的這位試教,不但選的課數和我一樣,就連引導圖片,也.是.一.樣.的。 我不知道要空多少行你才能感受到我當時的震驚。 但上一篇說的, 狀況發生時要先深呼吸 。所以我在震驚完一秒以後,就開始一路深呼吸。那幾分鐘裡,我大概想了三百種方法、八百種可能和上千次深呼吸 (誇張) 。我甚至還緊急做了一份備用材料 (這是真的) ,以便等下如果平台上的材料消失,我就可以及時撤換教學內容。 觀景台教學必備,2016 最後,我還是順利上完了課。幾分鐘以前想的幾千幾百種可能都沒有發生;畫面順暢,聲音清晰。緊急做好的備用教材沒有用上,那張雷同的圖片我也沒有跳開。我照著剛才一邊深呼吸一邊做備用材料一邊想著的應變方案把課

線上教學淺回應

斷斷續續地接觸線上教學也有五六年了,除了教過、學過,也短暫管過一陣子。曾經以為我或許會就這麼轉進後台管理,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到現在竟還得再從頭參與一次線上培訓。儘管我百般不願意,還是只能乖乖把自己放在那個地方;就當做是複習學生生活,順便見見朋友吧! 主辦方不負盛名地填滿了所有的時間,充分地展現出各人的專精長才,聽得我眼花撩亂。後續的試教也緊湊地好像在看服裝秀,一份份的教學材料和師生互動讓人前翻後仰,心臟和身體都做足了運動。整個培訓相當充實而緊湊;但老實說,如果我是第一次接觸線上教學的老師,我真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短短幾天裡就達到主辦方的標準。 其實,線上教學在這幾年已經有不少老師都做出口碑了,認真想要培養自己這方面能力的人,都可以通過很多管道找到詳細的資訊。如果想要嘗試教學或累積經驗,也有一些機構長期在找人。所以這裡要歸整的,只是自己幾年以來的記憶,和最近這一次參與試教的感想。 以前在學校分享過, 線上教學基本的不同就是工具的改變 ;從可見的教材教具,到被我們忽略的身體器官。在這個既存在也不存在的「教室」裡, 鏡頭就是你的眼睛、滑鼠變成你的手;喇叭和音效卡,是你的喉嚨和耳朵。 至於你,剩下的就是螢幕裡的一張臉以及臉後面的大腦一枚,準備隨時運作。 這畫面想像起來有點可怕,但科技就是這麼神奇; 要就接受變化,不要就閃得遠遠的 。 YCM@Yingge, Taiwan 工具改變以後,跟著要改變的是技能。試想你在教學中不只熟悉的工具被換掉,連自己的器官都被機器取代;就像個重新投胎的寶寶一樣,是不是每一樣都得從頭學起?幸運的是我們已經活在科技世代裡,基本的打字視訊做投影片對我們來說應該都不太難。 那麼,難的是什麼? 我覺得,真正難的大概在 教學技能 、 突發應變 ,和 心理障礙 三個部分。 第一個難點或許對一些已經有實體課經驗的華師來說比較大。一些我記得的回應諸如,少了摸得到的教具要怎麼做練習或活動;看不到活生生的學生要怎麼提問或糾音;或是沒有看著課本的同一頁,要怎麼教裡面的東西。 說實在,教學經驗這種事就像練車,不管是機車汽車腳踏車,都一樣是有輪子的東西。學第一樣的時候難免會緊張害怕;但只要學會一樣,其他的摸索一下多少也能會個七八成。而且騎車 這種事,不放膽摔個幾次怎麼會學得好? 記得把命

【短期班】之屁孩不屁

「老師,妳會想我們嗎?」 右座這個滿頭亂髮、長相純荷蘭、自稱小屁孩的男生,一邊用著流利的台灣國語輕鬆地問出這個問題,一邊熟練地夾了一筷子的生菜到自己的餐盤裡嚼吃起來。 這是我在他身上發現到的,不知道第幾個驚訝。 從他轉進班來到今晚結業餐會,不過半月之餘。而這半月多的爆量課時與摸黑起早午夜夢迴,也正是因為加上了這個組成奇特的短期班;半數近似母語者,半數介於初級到中級。至於他,剛好各佔一半。 進班第二天,男孩開始拿出本性。氣惱台北熱得讓人冒火、抱怨課後活動行程無趣、叨念不乾不脆的阿嬤、批評無滋無味的生活;大概所有你想得到高中男生的那個樣子和那些形容詞,放在他身上真是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這樣的學生,不知道老師們會怎麼教? 這樣的學生,怎麼會說出想念的話語? 剛開始的我,其實也不知道。 儘管班內的程度落差並不少見,但這種功能與性格各異、活像超人特攻隊的神奇組合,要找出最大的容納可能,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磨合的。然而, 時間是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好的恩人。 想太多無法成事,想太久也無濟於事 。 取捨之間,好在有優秀又信任專業的團隊容許我丟掉魔鬼進度、開啟自由生長模式。而儘管這種以觀察取代計畫、以空間喚醒潛能的課型超級燒腦,但一來最能依照學生的學習節奏調整,同時也是我最喜歡的挑戰之一。 <呼吸>井掛紗百合,2016陶觀@Yingge, Taiwan 這麼做了以後,超人們慢慢願意展露出各自的技能,而男孩牢騷話語的背後,也透映出了一顆真心。 比如說,本來聽到校外教學很開心的男孩,一發現原來是要曬太陽走兩個小時的路馬上直言拒絕;結果當天卻是最早到達集合點的那個。嘴裡說著自己是屁孩沒時間看我交待的電影功課,還是默默完成而且不但講出劇情還幫大家查了相關資料。上課或仰或趴或玩水瓶塗鴉課本之餘,還是接得到我的問題,並且在活動時展現出必勝的決心認真炒熱了氣氛。 喔,還有最後這幾天因為課本生詞而變得熱門的阿嬤。這小鬼在說自己阿嬤壞話的同時,竟然在課堂辯論裡拿阿嬤當主角給我講得頭頭是道。餐會時還主動打電話叫阿嬤不要等門會很晚回家,接著又轉過頭告訴我阿嬤有多煩。 這口是心非的小屁孩。 這颯爽卻又扭捏的青春。 如果他沒有轉進這個班來,或許他會得到更踏實而充足的學習。如果我沒有丟掉課程規劃,也許他可以把中文說得更標準一點。如果我片面地相信

西門,青春町

我不是城內人。關於城內的記憶,想起來的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不過拜第一份工作所賜,差不多每個時間的台北都被我看過。半夜三點的市民大道、清晨五點的通化街口,或上午七點下班回程的環河南路,都是收在眼底的記憶。 當時儘管覺得辛苦,卻不感覺那麼累。只以為,工作就是這個樣子的;就是該脫去課表上的那些框框,然後套上另一張卡片裡正反各15格的框框。只是,比起套上新框框更讓我難受的,是脫去舊框框之時,似乎不得不一併丟棄的青春。 訂做制服店@Ximen ,2015 再前兩年的某個夏天,我騎著爸媽贊助的小90機車、顫顫巍巍地通過了彎彎曲曲的大橋,第一次一個人踏進臺北。發現,原來小時候以為是天涯的大河,其實只消五分鐘車程就被遠遠拋在身後。那是我考到駕照的第一天,也是我開始頻繁進城的第一年。 學生時期有了車,就像身上憑空長出了一雙翅膀。下課以後一吆喝,整群的連人帶車便像一串綠葡萄似地佔據街道。就連路上等個紅綠燈,都能玩到忘記交通規則打鬧起來。不管是山上或海邊、不管要騎一小時或半天,反正青春正盛,再遠都擋不住我們想叛逃的心。而最常去的,當然是光華滿天的西門町。 那一年,我在西門町學會訂做走路會飄的西裝褲、學會怎麼看地方停車才不會被拖吊、學會怎麼用最少的錢吃到最多的東西還能唱到最長時間的KTV。 後來我們常去的那家KTV倒了。我們認真懷疑了幾天,是不是因為我們太常去所以被我們給吃垮了。但西門町嘛,當你想認真思考什麼的時候,很快就會出現更吸引眼球的新鮮事。 所以我們轉移陣地,開始往更深層的西門探險。 接下來的記憶,如今卻想得不那麼真切了。只記得,我們大概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亟欲脫離世界,也不如自己以為地那麼不顧一切。慘綠年少,強訴新愁而已。 再後來,進城的目的開始轉換,活動的範圍開始遷移。彷彿跟著盆地的經濟發展軌跡般,一致地一路往東。一個不小心,就在工作洪流裡失落了當時的青春。再一個不小心,竟然就太往東地到了洋的另一邊,忘卻了曾經走過的痕跡。 直到回轉的這些時間裡,實實在在地用腳走過了幾塊土地,才發現我的城內原來不是城內,而我的青春原來也不在城外。這種糾纏得像老樹根的過往,大抵如同大河兩岸複雜錯綜的交通路線,以及存在其間的每個我們。這種關係近看的時候複雜難解,隔洋遠望的時候,卻凝結成一個純粹濃郁的,鄉。

新手閃坑守則

本年度的拎攏迺生活開始以後,心情好像也跟著坐起海盜船忽上忽下。才幾天而已,竟然就積累出一拖拉庫偏離常態的情緒;如果能像火山噴發一了百了就算了,偏偏這不是我學得會的路數,只好自行分解或隨著氣溫蒸發。再頑強一點的,頂多也就散藏在文字裡,任人自由臆想罷了。 儘管如此,還是有些得趕著寫下,關於教學的一些小事。 這些時間接觸了許多同行新手,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久違的嘗試新事物的躍躍欲試感,也重新溫習了面對未知時的迷茫與忐忑。我不知道自己能給他們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選用的方法或語彙能被理解多少。 常常在我給完觀課建議、看著他們似懂非懂但又想要裝得很懂的時候,心裡就會浮上一層淡淡的無語。 畢竟, 課堂是老師一個人的戰場 ;在這種數算戰績 的秋後場景,除了在語氣上盡量清淺、偶爾一兩句笑語緩和氣氛以外,大概也難給出更多實質貢獻了。 不過這種活像掛號看診的討論方式一來有點沒效率,二來重複的話講多了自己也會麻木。為了不讓自己進到貓狗嫌的不仁階段,在 和朋友討論以後,我決定把幾個常見的新手陷阱整理出來,供各方大德自我診斷。 台原偶戲博物館,2016 陷阱一:有配菜沒牛肉 台灣老師的強項之一就是多媒體能力特好,而其中最基本也最入門的當然是投影片。特別是筆電如家電的科技世代,不但把投影片當成必備道具,有些甚至在面臨設備故障時就像被廢了武功,不知道怎麼上課了。 因此,作為新手們認定最重要的教學材料,「把投影片做好」就成了備課時最重要的事。不管是教生詞教對話或教語法,好像都要變出個什麼來才不會被認為沒有準備就上台。而且,投影片的圖片一定要很精美、背景一定要很特別,最好還有超級精準的特效或音效,這樣才能吸引學生僅存的一咪咪注意力。 但是老師,我們是來學語言的。 看了那麼多可愛漂亮驚豔或驚嚇的圖片影片和動畫以後,請問你要教我們什麼? 新手們常把時間花在不那麼重要的地方,最關鍵的內容只得到剩餘的幾個小時 ( 或幾十分鐘 ?)處理。 在這僅剩的時間 裡,可能生詞的例句還沒寫清楚、語法的運用還沒想明白、學習單連個影子都還不見。然而鐘響在即,新手們只好帶著這些擺盤很厲害但主菜還沒熟的投影片匆匆上陣。結果是什麼,可想而知。 教學能力的展現不在投影片製作技巧好不好,而在於你能不能用學生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讓他們迅速掌握意義,並且能正確使用。這其中

小五們教我的事

九點十七,打卡鐘又快了。走進辦公室邊跟同事們抱怨,手不停地邊打開電腦整理起桌面。久久趕一次打卡的偽上班族生活,斷斷續續地維持下來,似乎也成為一種回味往日的小樂趣。 十一點,小五,二十人。三點,資源班,二十五人。把幾組關鍵數字輸入腦袋,今日的工作步調大致成形。接著繼續完成例行動作:給自己和植物澆水,給咖啡和手機空位,拿出該啃讀的幾本書,通常我總是太貪心地多拿,找到上次暫停的地方,準備接上神經繼續傳輸作業。 時間到。上場,導覽,下場。回辦。 缷下身上道具,腦子裡還印著剛揮別的小五們;不期然又想起前兩天熬夜寫完卻忍著不發的文章。突然有個什麼點被接上。 打開後台叫出文章,重又看過不知道第幾遍的內容;決定,砍掉重練。 於是,就開始了這一篇。 一直以來我都在尋找我的工作們之間的共通性。或許是太常被人說我做的事很跳tone,所以想透過這種尋找來說服自己,就算是看起來八百竿子也搆不著的工作,仍然有它們出現與存在的意義。但我想我大概同時轉了太多盤子,所以難在短時間裡找出什麼線索。不過我反正沒有在追求速度,也沒有要達到什麼完美還是聖人境界;只要當下享受在我喜歡做的事情裡,也就足夠我這麼繼續下去了。 可惜,工作不總是天天都那麼順遂,尤其是我這些每次都得從零開始的導覽與教學。 就像今天的小五們,明明該是聽得懂人話的年紀,卻被校外教學的興奮感給沖散了 規矩,退化成小二生物。然而同樣的路線、同樣的亮點,卻在另一個背景相仿的團體裡得到熱切迴響。諸如此類的落差在教學上也總是屢見不鮮,差不多都可以直接複製貼上了。 也所以,幾年磨合下來的我也慢慢變得在面對工作表現不如預期時,不像以往那麼抓著細節不放。只要我知道自己是在進步的,就算眼下絆了一跤或拐了一腳,仍然無損我向前的步伐。 這樣日漸堆砌的態度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它確實地遷移並擴散到我其他的日常行為裡。像是不在乎沒內容的形式、不喜歡太固定的程序,或不願意太強硬地對待他人。聚合起來的這一切,形成了此刻的我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樣子,也形塑了我當下面對問題的反應。 但是,這些只是作為面對工作時我更傾向的選擇,並不表示什麼時候都是如此。 不在乎形式不等於隨便,不喜歡程序不等於沒有邏輯,不強硬不等於沒有原則。 做這種送往迎來的工作,相處的重點並不在於對方會占據我生命裡的三十分鐘、三個月或是三年;而是對方是否能夠從這

學期班無極限

學期班上到第二個學期,即將又進入尾聲。跟上學期比起來,這學期加入的學生程度明顯更好。除了新來的中級中們,上學期帶的幾個學生也比過去更能說,而且對在地的語言與文化浸潤都更深了。偶而問出幾個問題都讓我心頭一驚;還好有研所時期的理論護駕,才沒有輕易倒臺。 就在我以為這門課大概會就這麼匆匆結束之時,沒想到他們竟然在最後兩三堂課的討論裡大爆發,變成學生開外掛讓我差點都要跟不上。當下的我沒有什麼反應,不過那天下課回放記憶之後,才深刻地感覺到學生們別於往常的表現。 在這之前,我要先來稱讚一下課本。因為以前的工作遺毒,我常常在拿到新教材的時候反射式地校 (挑) 起 (骨) 稿 (頭) 來。如果遇到一些不那麼聰明的課本,我就會很假會地東改西改調整細節。這一年用的這套試行版系列教材,雖然還是脫不了傳統紙本的框架,不過跟上時代腳步的企圖也很明顯。包含語用比例的大幅提升、文化點的注入;最親民的是中級以後的不少話題既容易引發討論又很耐談,省下了不少想破頭的時間。 而學生們爆炸的語言量也是這樣逐漸開始的。 Creations from the class ,2016 Spring 在練習語法的某一天,就在班上同學逐個念出例句、空氣就要慢慢沉下去時,一個整容的句子跳了出來。我隨口問了個連結性問題,大家頓時活了起來,七嘴八舌搶著回答。其中的韓國學生很快被同學們cue到,開始以專家姿態解答。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持續飛出來,只看到她接得既認真又開心,同學之間的互動流暢得好像這個話題已經談論過無數次。 接下來是時事討論。那幾天歐美陸續發生了一些攻擊事件,班上的美國同學自然成了被問候的對象。談著談著,學生開始向我尋求幾個關鍵詞的說法;隨著我一邊丟出生詞,他們一邊推進話輪,畫風轉眼間切換成擁槍自由與人身安全的討論。這裡讓我最驚訝的是平常中庸淡然的北歐學生在這個話題裡拉起主key,不但能夠讓我乖乖給出超程度但表達必要的生詞,還能帶著全班一層層地撥開話題直搗討論核心。 那天本來以為差不多就這樣了,沒想到緊接在後的篇章討論才是本學期的巔峰。 分成兩組的學生各自拿著十幾條句子,七手八腳地邊認讀邊找出前後順序。一陣子之後,兩組的文章雛型出爐,只是順序不同。我要學生說出排序的理由,心裡盤算著怎麼引導排錯的那一組。A組自願發言的德國學生努力搜索腦內記憶,卡卡纏身但

夥伴

「感覺怎麼樣?」 喧嘩落盡後顯得過份空曠的教室裡,這個問題突然被丟到空氣中。 「我們做到了耶。」 Yolanda的語氣裡,帶著驚訝、愉悅,還有一點點得意。 就像之前幾次那樣。 我以為,這個問題會是我先問的。 但我只是照舊地提早想到,然後到了現場就忘掉。大概,是這幾年不小心養成的上場前習慣;再怎麼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時間到,就得整裝登台。 回台北的路上,我們繼續交換好像怎麼也講不完的話。有用的沒用的、八卦的正經的,彷彿連著兩週末的見面沒有發生過一樣。直到列車關門的前一秒,我跳下車搭上手扶梯回到平地月台,才開始有時間回溯這整串故事的節點。 應該是從我們相熟開始,我就時不時地跟她訴說著以後想做師培的夢想云云。那時候旋轉在工作學業家庭情人之間,她大概不能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不想著多修點課早點畢業或多排些課早點賺錢,只顧著講一些沒頭沒尾無從執行問了又嘟囔著不說清楚的話語。所以,當時我對著她發的那些大夢,不是以句點收場,就是被問號退場。但我一點也不以為意,因為那時候的我其實也不知道要怎麼做到我想做的那些事。 那時候,只是一種不得不訴說的感覺。 後來她去了風城,我去了大米,然後我們再陸續地從十樓離開。 等我離開大米與十樓以後,她已經在風城站定了腳步。 「那就做做看吧!」 這一次,我們都缷下了沈重的包袱,回到了所謂日常,所謂生活。 2014年十月,我回到年少時代第一次控場的地點,完成了生平第一場我所謂的夢想。然後是第二場,第三場,等等。進展緩慢,但於我如常。 然後到了今天的12小時之前。 我感覺到,自己似乎該在最後說一些感謝的話。感謝願意參與、成就這一期破格課程的學員們;感謝願意只依靠網路謠言網誌文字就相信我們點讚衝業績的圍觀們;感謝願意親身投入不在意跟反骨的我們站在一起的老師們;感謝每次看到我都不厭其煩地謝謝我的到來然後被我罵三八的飛先生,以及見一次忘一次但又總是很快就撲上來的巴小乖。最後,感謝從聽不懂不想懂到試試無妨最後獨樹一格的Yolanda;從前後任到同學,從出國伴到工作坊合辦,再到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夥伴。 12個小時之前想到的這些,才是今天收場時我真正想說的話。 Las nubes,2011~2016 「感覺怎麼樣?」 不太真實。 不過,挺好的。

滴水足矣

今年有很多角色邁入了第二年,包含戶外導覽、包含講課,包含營隊。這些角色除了不穩定以外,基本上沒什麼共通點;或許也是因此,才讓我對它們走入第二年感到難得。拿營隊來說,很多人好奇我為什麼要做這種累死人卻怎麼也瘦不了的工作。多數時候,我只是笑著帶過;因為原因實在很複雜,而問話的人,其實常常只是為了填補空白,沒有什麼美國時間。 為什麼做這份工作?太久遠的那些就算了,今天單純只想講其中一個。 華教界有個看不見車尾燈的傳說。傳說,在這圈子剛開始萌芽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到底應該怎麼教這個看起來歷史悠久但事實上發育緩慢並且五官不全的語言。為了確保新加入的老師們學會,當年那些更早加入而如今儼然成為耆老的老師們,便像養育幼兒一般地教導新來的老師們。他們一步一步教導那些新老師,不放過任何一個環節、不怠忽任何一個動作;所謂手把手,就是這個傳說留下來的語言痕跡。 如今,加入這個圈子的人前仆後繼,多數為了找個副業備胎於是想說學學無妨;少數像現在的我,不小心把自己栽得太久把心力投得太多,卻早已找不到哪個當年願意手把手扶持的老師陪着一起前進。不過無妨,時代更迭,這個年代的老師們總能找到自己的出路。然而,偶爾停下腳步張望西東的時候,似乎總能發現更多像我這樣的人,沈浮在這片不藍也不紅的海面,等待著被浪頭打上尖,或沈入底。 所以,儘管我一根毛也比不上,還是小小地奢望著自己能夠成為相較於後來的人而言,稍微前面一點點的扶手。 可惜的是,此時此地的教學環境貌似並不存在這隻手存在的空間;唯一可能出現的場景,只在短期成軍的營隊裡。所以,儘管我對這種體制有挑不完的骨頭,但為了滿足自己的小奢望,我還是很沒腦地拋錢棄途,把時間和磨熱的臉挪出來。 結果,嗯,其實也沒有什麼結果。最具體的,大概只有自己的打卡足跡從大河兩岸延伸到北岸河口與大佛山腳。這一年,聊天軟體裡多了幾串落落長的對話;名片夾裡多了不少僅有一面之緣的名字;通訊錄裡多了更多短暫交流的地址。而我,卻仍然沒有感覺到這枚扶手曾經發生過什麼作用。 <紫色室內裝置> Anders Ruhwald, 2010 Korero 不過這樣說不太妥貼,畢竟我又不是浮游生物,再無感也還是有一咪咪感覺的。比如說,踏進教室前三秒聽到的那個萬物凍結空氣凝滯的「厶ㄥ~」就特別刺耳;或是與老師們談話時不斷從對方嘴

精準扎實,改善專業

2016 @ Taipei, Taiwan 個把月前就忙著調課改期找代課,就為了把這一天空下來當學生,而且是久違的管科生。開場看到江守智老師系出我曾經夢寐以求的科系,當下就覺得完全值得 ( 迷 妹開啟) ,彷彿上了這個課就有了跟夢想科系沾上邊的錯覺。而且守智老師從企管進管顧的生涯路線,完全就是某個時期的我想過但也只有想過的人生,整個辜負老師對我的期許 (有嗎) 。 以上橘色小劇場結束,以下綠主回歸。 ( 小卡老師色彩課心得 ) 為什麼排除萬難上這門課? 跟從南部殺高鐵當天來回的同學們比起來,我大概算不上什麼排除萬難了。但缺席學生的期末報告可是入行以來頭一遭;就算不是前無古人,對我而言應該也很難再有第二次了。而之所以這麼堅決,除了覺得自己很需要吸收領域外的知識,也想看看能不能藉此改善一些行裡的舊習。教學這種勞力與知識都高度密集的行業,似乎沒有能被劃歸到哪一類好好說明;到了知識翻轉的現代,只能陷入更難以掙脫的泥沼。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更難的是,就算想救也不一定有人領情。但我這身硬耳朵硬骨頭的,就是不想這麼簡單地接受既有的一切。 想從課程裡學到什麼? 杜老大談過知識工作者的未來。不過我資質駑鈍,悟不出教師這途應該被算在其中,或只是一種表面上很有學問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手做加工業。撇開越長越龐大的自學者市場,在這種與學生活生生面對面同處一個空間的教學型態裡,老師要做的事當然不只是把自己放在那個場合裡而已。 在走進教室以前,老師得先知道人數多少程度在哪用什麼書上幾個小時等,接著審視教材挑出重點規劃課程安排進度設計課程製作教學材料和教具等等,然後才能心安理得地走進那扇門,開始上課。下課以後,欸對,還有以後;你得出作業改作業做考卷改考卷給成績找材料準備二三四五六七八堂課等等等。 行外的人總覺得教學一週只有幾個小時,工作輕鬆又受人尊敬。然而,這看來輕鬆的幾個小時可能是一個老師不眠不休準備了幾天的精華;而這幾天的準備,是沒有鐘點費的。至於受人尊敬,不好意思,一來學生的文化裡可能根本沒有完全對應的認知,二來尊敬既填不飽肚子又付不起房租;再加上,這一行的從業者根本不在官方認定的教職人員裡。也就是說,沒有寒暑假、沒有年終補休進修補助;軍公教的那個「教」,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儘管如此,現在的我還沒有放棄 急救 努力。

【戲迷看】ART與梁祝,名畫與畫布

<梁祝的繼承者們>,2016 連著看了《ART》、《梁祝的繼承者們》兩場大戲。兩部風格完全不同但台詞轉速一致趨近瘋狂的舞台劇,都讓我看完以後呈現大腦運轉超載的當機狀態。以前我總對自己聽音辨字的能力感覺自豪,覺得不管學生說出什麼口音的中文都難不倒我;沒想到在看這兩部中文戲時卻被搞到眼睛和耳朵都快崩潰,果然印證了人不能太自信~ 除了高度濃縮的語彙、不時轉換語碼的臺詞讓人印象深刻以外,兩部戲不約而同使用的「白」才是讓我感覺興味的重點。 《ART》三位主角對著一幅全白的百萬名畫大作價格價值與自我認同的文章,《梁祝》則從無形的自畫像開始生長、擴散,最後轉回到純白的畫布之上。 兩部戲一要傳達友情的堅韌與脆弱,一要談論愛情的忐忑與猜疑;一部致力於揭開表面和平,另一部認真地挖掘心底傷痕。 每次看到這種劇情緊密不喘氣、動作銜接無秒差的戲時,總讓我頸後的汗毛狂升。一來忍不住替台上的「萬一...」緊張,二來想到眼前的表演不知道究竟經過了多少次排練才能成就出這種熟練與反射,便是一陣又一陣打從心底的敬佩。也因此,劇終時的全體謝幕總也讓人感覺既興奮又感動。看著演員臉上身上真心散發的喜悅與放鬆,證明了早前的幾個小時裡,這些全心投注的靈魂是如何專注而努力地把一件事做到最好。 <ART > 復刻版,2016 「我的朋友就是我塑造出來的藝術品!」 「我不是你認為的那個我,你也不是我認為的那個你。」 故事以一幅全白的畫開啟,三位好友一個認為價值連城,一個覺得一文不值,第三個興趣缺缺卻必須成為夾心關鍵票。這種以藝術作品作為爭論點的話題如今聽來頗有「共振」,原因當然是在這幾年以來的生活裡在,時不時就會遇到的類似情景。不管是一時興起天外飛來的問題,或是有備而來志在興戰的言論;想起那些要嘛高來高去要嘛感覺良好的各種互動片段,對照戲裡的爭執點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突兀了。 但最引人發噱的還是那張全白的名畫。看著奉如瑰寶與視如敝屜的兩位主角對待白色畫作的態度,就好像看著各執一派理論的學者們互相攻詰;究竟這幅「全白」是登峰造極嘔心瀝血的腦力極致,或是指鹿為馬見風捉影的國王新衣?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也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出箇中真偽;大概,這是某種導演想留給全觀視角的觀眾裁決的問題吧! 不過看《ART》時,其實讓我有點不舒服。儘管我知道台上出演的只是劇情,儘管主角們的默契早就在每個動作裡

再見,不見

被休假了。 下課以後,照例找了杯咖啡準備繼續未完的工作。打開電腦,發現壞了。開機鍵亮著,螢幕底光亮著,手心感受到的鍵盤表面隱隱震動著。但是,眼前的畫面卻是一片漆黑。 我賴以為生的電腦,壞掉了。 抄起手機,就著店裡的wifi找救援。無奈遠水近火,耐不住心裡的著急,收拾細軟便往就近的維修中心求救。即使心裡已經有譜,知道這個下午的產值大概就此報銷,接下來的週末又是無盡的卡卡世界。 終於找到維修點,還沒進門便被排出門口的人龍嚇傻;原來如今的電腦維修中心竟然堪比當紅麵包店,人潮絡繹不絕。忍著離開隊伍的衝動抽了號碼牌,找個角落繼續聯繫外援,一邊不死心繼續開機關機,一邊還得注意叫號進度。 突然腳下沉了兩沉,又是地震。瞬間鴉雀無聲的空間裡你看我我看你,每個想奔逃又想尖叫的靈魂全部被困在小小的八樓底,門外是僅容五六人的舊電梯,三角窗外是難得一見卻無人關心的藍天一片。地動稍歇,人們逐漸恢復談話,空氣裡重又瀰漫起無奈等待擔憂與空白,彷彿剛才脫節的那一刻從未存在。 3096,手上的號碼條帶著我到達服務桌前。述說了因由、確認了條碼,服務人員學著我開機觀察,喃喃自語幾句我稍早說過的類似話語,最後宣告本日告終。回到平地,我想也沒想地直接轉赴學校,盤算哪層樓的哪個空間最能繼續我的未完事項。走上角度熟悉的斜坡,錯身幾個回家的路人,空無一人的陰暗大廳,想起 我似乎,總是在跟人群逆行? 終於終於見到熟悉的畫面,一口氣才放了下來。卸下行李、鍵入帳密,回到幾個屬於我的空間。匆匆完成幾個不具實質意義的動作,抬眼發現身邊幾個陌生臉孔;有的與我相同,有的純然放空。 我,來這裡做什麼? 小黑,2012~2016 奔波了這麼一下午的強求,我為了什麼?想起背包裡的小黑,我甚至還沒好好跟它說再見。它陪我度過大小報告、撐過論文地獄、熬過各式備課,更別說什麼信件聊天文章影片照片或等等等等。沒有誰比它更堅持地陪着我,也沒有人比它更了解我是誰。 眼前螢幕的內容突然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再度收拾殘局,起身離開。校園裡落下了雨,身邊的腳步開始奔逃。可能我的筆電認為我應該感受一點雨水,可能這一天想要我理解這段時間以來究竟是多麼瘋狂與壓抑。 就這樣吧! 手機就要沒電,天就要黑,那,就這樣吧。謝謝小黑,不見了。

避風港

考進研所的那一年,我同時開始了在館內導覽的工作。幾年下來,拿到了學位,也從館內展件導到了馬路風景;相對於長大以後的日子,這段時間差不多可以算是比較安穩的。除了實習和參加會議,基本上沒離開過這島。就算離開,也不曾跨過一整個年頭不回家;而真要說起來,這大概也是我最溫馴的一段時期。 這種安穩,自然也投射在日常行程與一些微小方面的改變。白天,我出門教中文、走導覽,晚上回家爬網備課或耍廢寫文。儘管工作們發生在不同場域,我做的卻是大同小異的事。從呼吸困難到神色自若,我開始習慣踏進一個個公眾空間對著一撮人說話,然後再進入另一些公眾空間閱讀討論交流說話。 晚上,除了過往老友偶而相約必須繼續說話,否則就在家裡餐桌上盡責地扮演安靜沈默陪吃飯看電視的女兒。離開了餐桌回到個人空間,才能對著螢幕開啟抽屜,或哭或笑或思或想直到夜深。也不是刻意,但入夜以後的我除非必要,彷彿是為了平衡白日而幾乎處於禁語的狀態。 這種極端忙碌卻在某種面向顯得穩定的生活,是我從來沒想要得到、也曾經確定不喜歡的生活。記得在巴國時期,駐點同一所學校的技師有位在地的協作人員,一位略胖黝黑的中年大叔。大叔總是說話比做事的多,平常東漏西忘看起來超不靠譜,但真正需要他出手時又總能解決結成一團的任務。 一次搭便車的路程中和大叔聊起來,才發現他原來從來沒離開過家鄉。「 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念書長大、成家立業生小孩;直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我的土地。 」我記得,自己大概被他的話語震驚到無法言語,而他語氣裡滿滿的驕傲自豪與自信,我到現在都還忘不掉。 後來的路程裡,我很努力地在分析,那個勉強算是三線的小城市,到底有什麼值得大叔做出這種選擇。當時的我找不到答案,只知道如果換做是自己肯定連一瞇瞇也不想留在那個小地方。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要了解大叔選擇背後的原因是不應該用理性分析的,而是應該去體會。 就像現在的自己,規規矩矩地過了幾年,完成了想要有個專業的夢想,對工作日漸上手,對生活熟門熟路。這些既有的行程、這些俯拾即是的資源、這些逐漸深化的關係;這個時候談 放棄,談何容易 。然而即便如此,仍舊無法成為讓我安定下來的理由。而當它們越發明顯,我卻變得日益驚慌。驚於腦子裡越來越多的不捨與糾纏,慌於心裡越來越清楚的退縮與膽怯。 是的,我捨不得,也不敢捨。 張晴嵐<水龍頭女孩>,2015 但是,或許是時候起身了。或說

杯麵&麵龜人蔘(下)

接下來,具備入場資格之後,才是考驗的開始。 這行的面試除了其他行業也有的面談,另一個關卡當然就是試教。試教訣竅已經有Yolanda老師的 面試撇步 精闢提要,就不多說了;這裡要講的是面談。很多人覺得當老師只要會教就好;沒錯,教學能力很重要,但教學能力只能用在教室裡,教室外面的真實世界裡那些跟你有更密切工作關係的協同人員,才是影響你能不能存活在這個環境裡的因素。以短期團來說,那些協同人員就包含團隊行政、教務、助教、家長或主任等等的角色。 你能不能跟這些協同人員有順暢的溝通、可不可以承擔或消化教學期間的壓力、是不是一個可以融入團隊與人合作的人,甚至是不是一個品性良好或願意在某些情況下犠牲一點個人意志的人......這一堆有的沒有的問題,都是麵龜們在面談裡想挖出來的。 跟分班一樣,找/分錯一個人,代價可能是你想像不到的巨大。 為了避免讓未來的日子掉進無邊地獄,麵龜們當然會想盡辦法防堵這種錯誤發生。 同樣的,杯麵也可以在面談問答裡描出這份工作的輪廓。透過麵龜們的問題和自己主動提問,你可以逐步縮小他們想要的人的範圍,也就可以知道這個機會和你預想的落差有多少。無論你發現的事實是什麼,過程裡請保持基本的禮貌和誠信。 禮貌不只是說出來的語言,表現出來的行為影響更深刻 ;諸如點頭微笑不耍臭臉、直視麵龜眼神不放空遁入自己的小宇宙、使用設備前詢問離開前記得關門,這些都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最基本。就算是這行比較在乎的口齒清晰表達完整,也是花點時間練一下就可以加減改善的。 比如說,你知道自己有語速過快的問題,在面試場上就可以先提醒自己放慢講話速度。但如果你不小心忘了而麵龜提出來了,你卻仍然用光速回應說對啊我知道這是我的缺點我有在改了啦啦啦啦啦......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想要爭取這個機會所以緊張的正常表現,還是你想表達你的車尾燈很亮我追不上的概念?遇上這種參透不來的高境界杯麵,真的很無語。 很多時候,麵龜們對某杯麵留下的印象不是他說了什麼,而是他沒說的那些什麼。 鎮店吉祥龜,2015 @ 李亭香 那不說就不錯了嗎?當然不是。不說話,麵龜就無法對你留下印象;不替自己表達,他們也不會好心地幫你擬張演講稿。而某些必要該說該問的事,最好還是誠實一點地提出來討論。像是早已預定好的安排、無法完全配合的要求、可能影響團隊工作的其他事務,這種會干擾別人進度的,最好都在面談時先

杯麵&麵龜人蔘(上)

最近很多單位都在找老師,說暑假是華師的旺季,應該一點也不誇張。作為搶人的一方,幾個月下來其實有點疲累。除了每次面試時得承受的驚喜或驚恐之外,以為比別人早起跑的搶人之路結果卻總是好不容易收了一個轉頭又走了一個半;這種費時費神的輪迴,偶而還是讓人免不了想嘆氣。 但這個過程讓我想起某段曾經的瘋狂面試歲月。那時候,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位置,也沒有特別想追的名牌;之所以什麼面試都來者不拒,大概只是純粹想知道這個島裡的人會怎麼審視離開過的我,和當時那張記載了我滾來滾去的履歷表。所以,面到後來我開始莫名興起一種況味,一種想看看眼前這個陌生人還可能給我帶來什麼不同風景的期待。 這種沿路觀察的收穫有時比終於得到追求已久的目標更讓人有所啟發。 而這種況味在這次尋找教學團隊的路途裡,也慢慢地在某個時點開始發酵,最終釀成了這篇跟食物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歪文。So,如果你是不小心被詭異的食材搭配給騙來的,這裡聊的杯麵和麵龜真的不能吃;不過如果你剛好吃飽沒什麼事,或許就看看也無妨。 說實在,杯麵與麵龜的差別在我看來並不太大;除了當杯麵時煩惱穿著的時間長了一點以外,真正的差別大概是觀看角度的不同。杯麵多半得在生分的環境裡孤軍奮戰,因此常是心情忐忑、舉止無措,回答問題時也顯得小心翼翼;麵龜們則常團體行動,加上熟門熟路,而且是被動接收訊息的一方,所以似乎總是好整以待。 看起來在先天上,杯麵和麵龜們已經差了一截。但是!攤開這一場場的面試,其實是麵龜們有求於杯麵;如果麵龜們心裡早有人選,何必沒事給自己找事做,花時間看這麼多不認識的杯麵。而杯麵之所以走得到麵龜們眼前,也就證明了你有部分特質是他們需要的。總之,兩方角色是平等的,差別只在於動機強弱,或時間急迫與否而已。 作為過去的杯麵專業戶,我認為只要在決定爭取前釐清自己如何看待這個機會,接著備齊相關文件,其他的就放輕鬆,把重心放在麵龜們身上就好。不過偽麵龜人蔘到現在,倒也發現幾個比較新的角度可以給杯麵們參考參考。 齊天大聖,2016 @ Yingge 先假設,如果你是個很想得到這份機會的杯麵,你至少得注意前、中、後三個階段。 第一 個階段,請 務必確認拿到見麵龜的門票 ; 第二 ,記得 給麵龜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 第三 ,盡可能地 增加自己的被回頭率 。 首先,目前大部分的工作機會仍然要求先紙本後面談。在這種情況下,請務必確認

風格之好壞

我是一個很難強迫別人的人。這種性格投射在老師這個角色上,顯現為不追著學生討要作業,也不咬著學生回答操練問題的教學病灶。是的,以一般對語言老師的定義來解讀,這種不逼迫學生產出、不把學生逼到角落畫圈圈的教學性格,學生的學習效率普遍會是低落或流於鬆散的。儘管自己也曾經參與過某些高強度的密集項目,但在必須極大化操練數量、同時完美釣出學生回答,讓他們按照預設路線走的 強迫 引導過程裡,最痛苦的往往不是勉強配合的學生,而是捏著操練單、盯著獵物的我。 單人布袋戲@台原偶戲館,2016 也所以,每次在課間看到老師們變身浩克單手捧著幾層樓高的學生作業進出教室,或影到一兩個問答編排精美、動畫切換精準的教學材料時,總會不禁地在心裡對自己的做法蹙眉擠眼起來。 是不是該對學生嚴格一點?是不是該更緊迫盯人一點?是不是,要再收束一點課堂裡給予學生的空間? 像這樣的問題出現在腦袋裡的頻率說常也不常,不過每每想起總是很快又被拋棄。當初堅持只面對成人學生,就是看準了這群人具備的自我控制與可溝通性。因為相信學生足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我可以全心地把課堂裡的每一秒鐘都用在教學上;而如果有人無法達到,那也是他們作為成人的一種選擇。 嗯,雖然幾年下來的經驗證明了成人和小孩的分野其實沒有那麼明顯,但每期開課的第一天我仍然習慣先兵後禮,同時也作為一個自我行為的依據。對我來說,課堂是屬於學生的學習空間,老師只是提供材料、推動進度的協作者。 真正讓內容活化的是學生;是這些人讓空間裡存在的話語變得有意義 ,而這些意義,在把學生變成電腦代管玩家的環境裡是看不見的。 因此我不喜歡限制學生,也不習慣扮演唯一的主導者。在這個科技即將取代人腦、虛擬就要成為現實的時代裡,實體課堂的珍貴價值就在於人與人的直接互動。一群人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同一個場域裡,運轉自己的腦袋、刺激彼此的神經,藉以產生語言與思想的交詰。就算過程中出現誤解或矛盾,也是真實交際情景中的一環。而這種親身投入的體驗,不正好就是最鮮明的學習記憶點嗎? 不過這意思不是說老師可以不必備課,而是在預設的大方向與預定達成的目標裡,盡可能地讓學生嘗試與發揮。就算學生有時會倒楣地掉到我故意挖的洞或不小心踩到而嗶嗶叫個不停的白線,但 犯錯才會成長,迷過路才知道怎麼看地圖。而能力,也就是這麼長出來的 ;要記得,回到課堂以外的那個世界,犯錯就失去豁

短期班之三回幾分熟?

今天結束了一整季以來的循環。將近連續的三個月,教了三批同樣背景的學生,也教了三回同樣內容的講義。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那,第三回呢?我想不出什麼既有的形容詞,不過這三回的同也不同,倒是讓我在印證同時也發現了一些道理。 首先當然是備課量的改變。同樣的東西教三次,第一回的無中生有當然最花時間。從課堂對象教材目標等等等等的分析開始,切進到內容時間呈現活跳跳指數等等等等的細節分配;俗話說得好(?),只要第一回備課材料做得好,接下來就藥到病除免煩惱。 不過無中生有的弱點就是想像永遠比實際情況更美。一切的準備,無論你設想得再完美再周到再密不透風,面對學生的那一刻,才是迎接真實世界或驚豔或崩潰的開關。而在見識過之後,無限備課蟲洞期才算真正開始。為了減少這中間的落差,除了把該備的備好、不該備的忘掉,我還習慣讓自己保持比較空白的期待。 僅管在每次開課前我們可能已經略知了學生背景,但每一個學生都是獨特的,而每一個人的學習歷程、學習偏好或能力特長也是不同的。如果能夠只看著簡化成填空打勾與書寫的A4表格就完全理解學生的過去,那我不如轉行去當算命仙還比較賺。而且,這種看表定終生的事向來就極端挑戰我的理智線,怎麼可能再拿這種標準去荼毒別人。 也因為每批學生都是如此不同,就算他們擁有相同的大背景,就算他們具備類似的華語 血淚 學習史,接下來的每回重覆,老師們仍得繼續備課。第二輪或第一回下半開始的備課,常常才是更貼近個別學生需求與教學進程的調整。這種調整可大可小;有可能只是更新提問、改動順序,也有可能是增刪引導材料、改變練習方式這樣的變動。但如果是遇到明顯的整體學習特性轉換或教師不小心接收到什麼天啟而熱血翻騰,那開啟蟲洞再孵個幾天也不是沒有可能。 Welcome on board, 2016@Tokyo 總之,這種看起來微不足道又漫無止盡的修修改改,才是華師每日必經的日常與平常。課裡練習時的小火花或外人五花八門的腦補,不過就是稍縱即逝又千載難逢的傳說而已。 但也是依靠了這螞蟻般的調整,我們才能夠在一次次的重覆裡變得再好一點 ,也才能讓教學過程更加順暢且活躍一些。 其實,這三個月和平常的教學生涯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在建立起這次的模式並且開始這三輪的連續以前,我已經接觸了這類課型好一段時間。到現在才整理出這種勉強滿意的教學版本,說明了我不算什麼有天分的教學者。再加上我也

蘋果,草莓,醬

去年開始零星地參加了一些課程,發現自己似乎默默地被晉升到了某種區間裡;嗯,對,就是老了。這種感覺自從回歸學校以後,或者說,從在北京生活的那兩個月開始,慢慢地便有所察覺。不過一來我已經看得比較開了,二來自己也不是追浪逐潮的人;世界用它的步調在轉,我也有自己的。 除了這種公轉自轉的心情,更深刻的是這幾次課程的主講人給我的印象。首先,大部分的他們都年輕得令人咋舌。漂亮的學歷、多元的經歷,加上獨特的觀點以及滿懷的幹勁;看著講台上那些投影出來的照片,看著他們擁有我這代人缺少的成長資源,我差點都要開始怨嘆起自己太早出生這種傻事了! 另一個記憶片段來自上一場的主講人。一個多小時的講座裡,他在述說自己創業時長輩如何指導東指導西,席間開玩笑似地說了一句:「 我們要學的是如何高調地生活,同時又讓自己活得很好。 」 這句話,讓我覺得既可愛又悲哀。 這話也讓我想到自己有時候在課裡和學生討論的草莓族。通常在學生們了解了這個名詞之後,我會接著丟出問題「他們怎麼適應這個社會?」多數時候收回來的,不外乎是練習堅強或學習面對;不過最近的一次,有個學生提出了更讓我贊同的看法。 「為什麼要適應? 草莓族不是自己想成為草莓的,是環境讓他們長成了草莓。 而如果環境已經是這樣,那也 應該是我們去適應草莓,而不是強迫他們變成我們想要的樣子。 」其實那位學生的中文程度不到可以流利說完上面的這些,但他的立論清楚明確,而且符合現實,當場就說服了包括我的其他人。 有時候我會好奇科技到底會帶著我們走到什麼地步。光是現在可見的這一兩代,已經因為科技發生了這麼明顯的差距。一邊是崇尚埋頭苦幹、蹲點成仙的熟蘋果,一邊是相信自我展露、觸點廣闊的新草莓;夾在中間的我們,同時受制著蘋果的權威,卻又羨慕著草莓的光鮮。 在成長的時候,我們遙望著蘋果天然、健康的優點,也潛移默化地吸收了耐摔抗寒瘀青藏心裡的功力。長大了以後,我們發現草莓的芳美與珍貴,以及雖然不耐折磨但卻恰恰好生逢其時的運氣。這種永遠只能看著螢火蟲尾巴的失落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每個坎站就會輕輕地浮現。 A corner in Tokyo,2016 但或許,我們是生來調合這兩種水果的? 就像學生說的,是環境讓草莓之所以成為這樣的草莓,而打造出這個環境的蘋果,當然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我們這些理當成為蘋果卻不小心沾染了草莓基因的變形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