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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雙年展>絕對不客觀獎-第二名

陶瓷大展看了幾年,也講了幾年。每次遇到競賽展,就有許多不好說但又忍不住的話想說。為了保持心理健康,也為了整理看展與展件的記憶,我打算慢慢把自己喜歡的一些作品心得寫下來,作為生活片段的記錄。

今年的雙年展參展作品大約120件,來自近五十個國家,其中不乏知名匠師與新生代創作者。第一次看完以後,讓我留下印象的幾件作品幾乎都來自小人物之手。至於評審選出來的得獎作品,嗯,就是很厲害的作品得獎了而已。

我喜歡的幾件作品裡,胡宮雪娜的<雲殼>大概是最貼近我自己個人偏好的一件。


因為名字的關係,從小我就對雲朵抱有或多或少的想像。小時候上課發呆時,我會任由眼神自由地在黑板左右游移。對著自己想像出來的,任意浮游著的雲朵承載著我的視線,像瑪莉歐破關那樣,踩著一朵一朵的雲跳上飛下。

後來我開始對字源產生一點興趣,發現這個澐並非天上的雲。但這仍無損我對雲朵的特殊偏愛;只要在長途移動的路上,我都會抓著頭上的天空瘋狂拍照。在一次旅行裡,我在安地瓜古城的某間旅館遇見了這幅作品。

anonymous, Antigua, Guatemala

當時藝術跟我還是兩條平行線;別說陶瓷,就連「美」字怎麼寫我都不會。不過看到這幅作品的瞬間,心裡卻有種被深深撞擊的震撼。明明只是兩個物件套疊出來的照片,明明知道飄在空中觸手即散的雲朵不可能被這種鐵絲籠子給困住,心裡卻還是湧上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與同理感。

我記得,自己看著這幅作品好久好久,久到現在我都還能記得當時的空間裡,那種山城的冷冽導致後頸毛細孔收合的感受。


幾年以後,我差不多停止了旅行。我回到所謂的正常世界,努力地找回人們所謂的正常生活。我以為,我有一些該完成的工作。就算偶爾對正常世界感到不耐,但為了應該完成的那些,我還是可以在玩完假想的瑪莉歐遊戲之後,聚攏渙散的眼神繼續專心打怪。

然後,我遇見胡宮雪娜的作品。

<雲殼>胡宮雪娜,2016 YCM Biennale

帶有台灣血源的胡宮雪娜,其實早在雙年展前就已經在館內辦過個展。不過當時的我剛好奔波在台灣南北之間,硬生生地晚了一年才遇見她的作品。

初見她的<雲殼>系列,便覺得這女孩認真可愛地想把摸不著的雲朵鑲進老皮嫰肉的豆腐裡,就好像是要完成她對台灣的綺想一般。然而轉個角度看,才發現全身美得斑駁的黑雲竟然,破了一個洞。

雲殼,雲朵的殼。隨著時間洪流的沖刷,雲朵不再純白,表皮也不再如新。毛細孔變大角質變粗,沾染了空氣水氣裡的髒污、留下了旅程路途中的痕跡。這朵手工雕塑的黑色雲朵,表層甚至附著著半透明的乳白點點;如同冰霜、如同白髮、如同歷練。

雲殼,雲朵的殼。歷經了路上的崎嶇顛簸,雲朵成長了、堅強了,最終從過往的困頓侷限中脫殼而出了。新生的雲朵不再是被困在籠子裡的軟綿,也不再背負著前世的沈重。即便前途仍然等候著暴雨狂風,但脫過了殼的雲朵已經練就一身彈性,也磨練出對未來哀矜不喜的期許。而未來的路如果足夠漫長,或許雲朵還得再脫幾次殼;到時候,或許會練就成想像中的觔斗雲也不一定。

你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不知道,我只是這麼相信著而已;一如相信著未來,不會比現在更糟而已。

永遠都要帶著希望,永遠都要把今天的逆境看成是谷底最後一片風景。如此,才有足供未來懷想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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