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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二三事

相較於上個月,2014的最後顯得清靜許多。少了惱人的信件,結束了短暫的被控制關係;儘管覺得可惜,但更慶幸及早發現對方底細,才沒有讓自己陷進更麻煩的處境當中。想起在 紀念日 裡寫及的那段時光,這時候的我明顯不再那麼惶惶不安,也配備了更多可談的經歷。只不過,人生仍是莫名如昔,想得的依舊難得,可及的卻措手不及;就連我自己,都只能對眼下的結果說句「人生真奇妙」。 清靜之餘,最近的這幾週更是成為意料外的年度亮點,正好與年初的 雙十 紀念相互輝映而完整了這一年。先是在月初臨時起意參加的培訓課,不但遇上了學生時代的老師,還幸運地參與了過程新鮮的評選。接著是博館同事轉介的機會,在還來不及消化清楚的情況下,就這麼唏喱呼嚕地交出了生平首次的校長室沙發一對一。然後是久違的研討會發表;除了近鄉情怯的心理壓力,還得面對獨自報告的緊張。而即便台上台下的面孔都熟悉,卻正是因為如此而讓心魔更加張狂到一個亂七八糟的境界。 最後,通過上次一同舉辦工作坊的皓雲老師推薦和淡江楊忠宜老師的幫忙,讓我順利完成了第一場的個人工作坊。雖然過程中有些小瑕疵,不過比起高來高去的專業探討,工作坊裡更直接而緊密的交流分享讓人感覺更有意思,形式上也更貼近真實的自己。而這種把教室裡感受到的心情透過語言轉述出來的方式,某種程度上也像在進行一種自我驗證;證明平時感受到的孤單原來只是一種假象,證明教學現場中仍舊存在許許多多的生氣。 最慶幸的是,在以為低潮的時候,轉頭發現相交數十載的好友們從來沒有遺忘彼此。這一年,我們或多或少都遇見了起落不歇的挑戰,但因為沒有輕易地放下每個人,所以能夠同心齊力地渡過一場又一場的浪潮。而隨著年歲漸增歷練漸深,我們愈來愈主動把握每個可能、創造並珍惜每次回憶。 不管我們開創了什麼、成為了什麼,抑或造就了什麼,如果身邊少了這些素顏賤嘴拖拉嚷嚷都打不退的好友,對我來說大概也沒有什麼意義。而這種綿長不斷的情感被記憶定格裁切成一張張的投影,在流瀉不息的時間下反覆沖刷,卻只能更顯明亮且彌足珍貴。謝謝我的朋友們,謝謝所有給予幫助或轉身離去的人們;這一年與這個月,很難忘。 Dec. 2014 @ Taipei

硘仔時:因緣

不習慣固定的我,除了家和學校,這個博物館大概是目前以來待過最久的地方了。悄無聲息地,也即將邁向數盡單手指頭的數字了。偶而會想,如果有個嘟教授告訴十年前的我未來要靠說話為業、而且得把某種藝術瞭解得滾瓜爛熟等等等,那時的我大概只會覺得遇到瘋子了吧! 向來,我就對生活裡的非實用品普遍感到不耐。動物玩偶,佔空間;造型燈飾,無助於明亮視線;明星海報,無聊;衣物上的蕾絲,沒用;手環戒指,麻煩;沒有重點的言詞,浪費時間。加上追求效率與最經濟結論的邏輯訓練,造就出我的實用/功利導向性格。只要是不能填飽肚子或不能有所用的,往往會在第一眼時就被我摒除在關注焦點之外。也所以,塑造出這麼個物質慾望低下、美感無可救藥沈淪、對任何裝飾類別毫無感應力的我。 而這種超實際性格直到某次跟人聊天時我才得到警覺。在開始流行丟水球的年代,我也曾經跟風嘗鮮過一小段時間。有次,有個名字丟了水球來搭訕,基於練習我也丟回去開始對話。首先當然是問些言不及義但很必須的基本資料,哼哼哈哈之後開始冒出幾個難一點的問題;像是假日時間都做什麼活動、有什麼興趣、喜歡看什麼展覽等等。 當時的我會做的活動跟一眾好友相同;不是打工賺生活費,就是玩社團辦活動,哪裡來什麼閒情逸致看展覽。絞盡腦汁的我好不容易搜到一枚答案,於是得意洋洋地回了三個字:電腦展。 然後,對話就結束了。 那個名字,在我堂堂正正地打完那三個字以後,就銷聲匿跡了。而我到後來才明白,或許那個丟出水球的名字想要砸中的是個不需要負擔家計而且不是在上學的路上就是在圖書館讀書的文青美少女,只不過上天非常不如他願地讓我這個「那是什麼能吃嗎」的無味魚乾女給砸到。從那之後,我某種程度地認知到自己真的,很實際。 那麼,嘟教授,為什麼我後來又跟所謂藝術打上了這麼緊的結呢? 我想,這大概就是人生的奇妙吧!但凡是自認為最不擅長,或是最不可能觸及的,往往會在往後的途中遇上,甚至逆轉成為最不可或缺的。像我這種小時候說話會結結巴巴喘不上氣的、又或是對於創作藝術美感毫不在意的人,在長大之後,這些卻都回到了自己的生命裡,並且以另一種必須的形式存在著。 不過如果真要說,或許得歸因到陶土這個原料給予我的親和感。雖說土成為陶的過程是不可逆的,但比起其他創作材料,陶瓷仍然具有對環境而言更溫和、更不損傷自然的特性。而藉由現代技術與創意的發達,碾碎的陶瓷粉末更可能成為再生陶瓷的成分

簡單有效的活動

前陣子忙得不可開交,原本打算藉著這次上課的機會把投影片重新編修,但計劃不如變化、變化又不如造化,升級計劃看來只好留待下次了。不過,趁著還沒忘記,倒是可以來記錄一下最近在初級班做過的幾個小活動。 第一個是閱讀/會話練習。大概很多教初級班的老師們都同意,學生們在這段時間裡的語速通常較慢,流利度也明顯不足以完成一個較長或含有較難語法的句子。然而,另一個奇妙的現象是,這些學生的中文在下課時間竟然常常有如神助般地跳升;不只語速快了,發音好像也變好了。但是只要一回到課上開始唸課文,就又像乩童退駕一般癱軟無力。 究竟初級學生的語速或流利度可不可能增加呢?以我僅學過兩個月的西語程度來觀察,儘管我的語法支離破碎,但我的語速並不像這些初級班學生這麼慢。而且在某些常見情境下,仍然可以呱啦呱啦地說出幾個流利的句子來。雖然這可能得歸功於在目標語居住過幾年的經驗......阿咧?丫這些學生現在不也正在目標語環境裡生活著嗎? 非常好。有了實例證明,我相信學生們當然也可以做到。 因此,我在上最近一課的課文時,特地介紹了組塊概念,並要求學生們在練習前先找出對話裡的組塊部分。學生一開始可能搞不清楚要怎麼找到組塊,老師可以把學過的句式帶入,順便作為複習。隨著學生們愈找愈熟悉、興致也起來了以後,我順勢進行了第二次分組並宣告接下來的計時競賽。學生必須把指定的對話以最快的速度說完,但同時得保持發音清楚。 說完遊戲規則,只見學生們迫不及待地讀起了指定對話;他們先是努力地找出組塊,接著分配個人負責部分,然後開始超級認真地練起來。原本呆板無趣的對話內容,突然變身成當紅線上遊戲那樣讓每個學生都著魔似地反覆誦讀,一唸再唸。頓時我有點被這個一點也不起眼的小活動震懾到,原來不管是活動或學習,道理都是一樣的;只要是符合需要的,就是最好的。 我切切實實地感受著學生的投入,也被他們施盡全力為了要搶得「說得又快又清楚」的冠軍寶座感動。 第二個活動是語法替換練習。這種看到A句寫B句的題目,對台灣學生來說就是個家常便飯;只要搞清楚A句怎麼變成B句,接下來就是套公式照寫而已。特別是在學語言上,這種操練題真是屢見不鮮哪(我的關代就是這麼學起來的)!不過我個人以學生的角度來看,這種練習真的,很.無.趣。 孰料,我長大以後竟然成為教語言的老師......所以就算我再不願意,這種句式操練終究躲也躲不掉。 因

2014 大米外語年會小記之安東城旋風旅行篇

今年年會的舉辦城市在德州的聖安東尼奧市(San Antonio)。根據出發以前的谷神搜尋,據說該城是美國第七大城市,也是個遊客如織的地方。儘管心裡很想找個地方放大假,但工作與課程加身,扣除飛行及與會時間,最後也只能勉強擠出半天的遊歷時間。 抵達安東城已近午夜,好不容易找到了shuttle搭乘點,拖著累到無以復加的軀體一屁股坐上巴士等待著被送進旅館。豈知好心的司機熱情地載著我來了個夜半遊車河;烏鴉鴉的窗外只看得見公路路燈,偶而的幾棟亮晃晃大樓,結果是各大豪華飯店。從第一個上車,到最後一個下車,我也只好認命於自己選的旅館地點不夠熱鬧。 連著兩天,安東城的天氣實在不怎麼樣。不是陰雲就是暴雨,加上旅館離會場的十分鐘步行距離,兩天下來的褲鞋少有呈現乾爽狀態的。所幸夜晚的天氣還行,三天的會議結束後,朋友和我都能到城區的河岸景點覓食兼遊覽。從跟Shuttle司機的閒聊裡得知,安東城裡差不多每個人都能說西班牙語,加上河岸區林立的各式餐廳裡多數都包含墨西哥菜,大概就能推知這個地方的族裔分佈。 第一個晚上,我們選了間墨式餐廳入座。送上來的菜單讓朋友即刻傻眼,居然都是西班牙文!我一邊讀著菜單一邊回想著以前吃過的拉丁菜,總算點了幾道朋友也能接受的菜。席間一隊提琴手不斷穿梭各桌,輪番唱著幾首耳熟能詳的拉丁歌曲,更增添了不少異國風情。而且因為餐廳沿著河岸設置,訓練有素的鴨群到了吃飯時間也會紛紛上岸討食。有些餐廳會貼出請勿餵食的告示,但大眼如我,在餵完一輪鴨子以後才發現自己這桌已經被鴨群包圍。欵,只好跟整頓晚餐都飽受呱呱騷擾的朋友說聲不好意思了。 Half day trip @ San Antonio,2014 會議最後一天,多數與會者忙著退房趕飛機,我和朋友則因為航班多出了半天的市區觀光行程。加上難得放晴的氣候,總算是讓我們看見了日照下的安東城,也見到了更多城市風景。安東城過去曾經是墨西哥領地,至今城裡的拉美族群仍佔有相對的人口多數。而飲食以外,包括臉孔、建築、街邊塗鴉都讓城裡散發著濃濃的拉美氛圍,也讓我產生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記得以前曾經和美國友人說過,美國給我的印象就像個升級版的拉美國家;土地比較遼闊、街道比較乾淨、建築比較新穎、腳步比較快速。而安東城,則又像個界於美國與拉美世界的過渡邊城;對美國人來說是異鄉,對拉美人而言是個不夠純綷的家鄉。之於我,卻成為勾

2014 大米外語年會小記之參與發表篇

第二次參加大米國的外語年會,也是第一次在這個會議裡發表。想想,距離上一次的海外發表都已經三年了;當時剛結束北京實習,準備與論文大魔王正面相對,而這次,卻已經從塔裡離開前往下一站了。悄無聲息的時間,大概只顯影在我愈來愈多的白髮上吧! 久聞ACTFL(American Council on The Teaching of Foreign Languages)的大名,又適逢人在美國,因此去年獻出的第一次純粹就只是為了參加而參加。抱著一種朝聖兼玩耍的劉姥姥心情、轉了好幾趟的國內飛機,總算在到達時才把真相大了個白。這個我自以為是放大版ETA的年會,原來是從幼稚園到高教單位、除了英語以外的所有在美教學語言,全都歸屬於該會議所指涉的範疇之內的。但凡中西法日德以俄,想得到的幾個主要外國語言都得見其中,而且光是會議手冊就上達百頁,更遑論會議場地規模或參與者之眾了。 有鑑於上次無頭蒼蠅式的瞎晃,今年我也總算比較像個正常的與會者了。第一天進場,首衝展場繞繞各攤位 順便領免費咖啡 。從廊外看進比擬世貿展館的展場,滿滿的人頭竄動與攤商雲集,再次讓人感受到美國市場之廣大,以及教學周邊市場的無限可能與競爭。實際進場以後,發現許多新組織與大步躍進的科技;即便沒有找到發展完備的企業或產品,但已經出現不容忽視的新興力量。 因為個人偏好,幾天下來聽的演講場次大多偏向市場面與實作面。愈來愈紅的大數據、移動學習,甚至海外遊學都出現不少實證與實際應用的結果發表。而教學實作的幾個場次,則讓人重新感受到由講師身上漫溢出來的投入,以及學習者從實作中掌握訣竅的那種快樂。撇開必須與世界腳步並進的趨勢或預言,回歸到教與學的互動本質上,要想達到學習成效,仍然只需要現場者願意注入燃燒的那股熱情。 此外,看著會場裡來去如織的與會者,想著這些人可能的背景與面對的場域。映照前段時間聽聞或閱讀的不少關於美國教育系統的種種,發現自己似乎過度採信了杜老的說法。的確,杜老的高教消亡說對我有著舉足的影響,但就像幾十年前大肆張揚過的出版末日論,即便紙本出版品真的大量萎縮了,人們亙久以來的習慣卻使得紙本市場至今仍佔有一定地位。 所以同樣的,像國家教育這種異常龐大的體系,就算必須面對遲早的變革,仍然需要足量的時間消化眼前這些人力與更多看不見的人類行為才可能推進到下一個階段。而在那之前,同志們仍須努力。 2014

暫,停

結束一個多星期把飛機當巴士搭的瘋狂奔波,幾天以來過激的情緒也隨著不斷的起飛降落而慢慢地回復平靜;既然無法順意,那就不如隨心。只是在最後一段航程的幾個小時裡,想起隔了好幾天沒見面的學生們,再見面卻是要說再見,就又感覺無奈。 這陣子常在想,讀了研究所以後的自己似乎在某些方面改變了。或許是這四年裡多讀了一點書,也多看了一些片段,儘管仍然覺得很不足,但對於現在正在做的事卻是心清目明。就像是心裡多了個羅盤一樣,怎麼做對眼下的情況最好、怎麼做對手上的團體最適合,都能在幾次嘗試之後找到比較合宜的方法,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地一招打天下。 也所以,在這個好不容易才經營出學習氣氛的節骨眼上放手,著實讓我掙扎許久。為了堅持原則,犠牲了至今為止的努力成果和群體凝聚力,值得嗎? 我不知道。但我決定,誠實以對。 沒想到,隔天一進教室就看到滿講桌的糖果餅乾巧克力;轉頭發現黑板上也被畫得滿滿,中英日西的各國語言和符號,差點讓我還沒開口招呼就哽咽。學生蜂擁七嘴八舌的問著為什麼,我只是故作開朗的問著一週沒見了有沒有想我。擋不住排山倒海的疑問,也為了能夠順利開始上課,我把昨日在信裡寫過的原因又稍稍解釋了一回。這次,得到了幾秒鐘的靜默、一個男學生黏TT的擁抱,和一個忍不住情緒的女學生的眼淚。 整堂課下來,學生們明顯地配合我要他們做的活動。搭配著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他們這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在心裡咬了幾次舌頭,就希望自己不要那麼固執。 或許因為自己也渡過這種不識言語隻身在外的一年,或許因為自己如今更能理解不同學習者的學習進程,對於這些未成年便遠渡重洋的孩子們,我似乎更能理解每個人心裡或多或少的孤寂與徬徨。遠離熟悉的一切需要無與倫比的勇氣,無論起因為何,堅持完成這一年,需要勇氣以外的更多支撑。 也所以,我更能感受到自己這個角色之於這些孩子們的獨特性。但比起讓他們把中文學得嚇嚇叫,我更希望能給他們一些渡過這段時期的力量。然而,建立在錯誤標準之上的衡量,以及與自我原則相抵觸的環境,讓人無法容忍地只耽溺於眼前。就像一個成天說要戒毒卻又每天抽煙的癮君子,或老是嚷嚷著保護環境卻又毫不在意地大量使用紙杯的人一樣;既然接受不了明顯矛盾的事實,於是只好選擇最重要的那個部份。 My dearest RI class @ 板高,2014 下課後,捧著滿袋子的餅乾巧克力和相機裡的照

生氣

什麼樣的人會生氣? 或者,什麼樣的人有資格對別人生氣? 有錢的、有權的,有地位的。應該,就這幾種了吧。有錢的,拿著錢為所欲為,以為只要灑錢就可以買到所有想要的東西。有權的,仗著手上的權力吆來喝去,以為只要威脅剝奪賦予了他人的權力,就可以讓所有人言聽計從。有地位的,嗯,同上。 能夠咨意對別人生氣的人,大概都處在社會關係的上游,或處於交際關係的被需求端。因為別人對你有所求,因為你有別人沒有的,所以你對於任意生氣這件事覺得理所當然;或者,甚至是有點樂在其中?有可能,你大概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穿別人的鞋子吧? 那麼,被生氣的那些人呢?他們會有,或應該有什麼反應? 他們會因為自己是受制方而忍讓嗎?會為了所謂的和諧而陪笑打哈哈嗎?會不會因為一時的怒氣而還以顏色?會不會因為看不過眼這種仗勢而開口指責?或者只是什麼都不做地,既不承接也不回應的沈默在現場的那種尷尬? Veralde <搶我吧!寶貝>,2014@鶯歌 作為一個不怎麼表露情緒的人,時間一久,彷彿也就忘了要怎麼表達情緒,或為了什麼要表現情緒。但不知道是年紀工作還是念書的關係,這陣子的情緒似乎有愈來愈頻繁起伏的趨向,也愈來愈不想淡然以待。 這種從旁觀轉主觀的遷移不適應性激發了許多副作用;不耐煩於切換輸入法、厭倦於聽取贅詞細節、或是突如其來的近似詰問語氣。許多過去不曾對外展現的面向竟然一張又一張的跳出生活裡,也跳出預設的自我控制裡。 儘管往好處想,至少我還是個正常的人(?),但這些被我視為破壞節奏、難以控制的情緒像把用鈍了的菜刀,活生生把日子切成不規則的幾個斷面,也讓向來擅長的收納或規整變得無從入手。而我,就算從被改變方成為了改變方,就算學會了有時必須透露一點點起伏才能往前推進,卻仍然對這種依賴情緒處理事情的手段不以為然,也仍然無法將這種本能以外的工作方式納為己用。 哎。

風城記事-<新竹場工作坊>

終於得空整理第二場工作坊的心情。在這個,總是差了點緣分的風城。 教學實務工作坊,2014@新竹 決定辦工作坊其實不是倉促或意氣之下的結果。早在親身踏入教學、還是社大菜鳥的很久以前,這個念頭就已經悄然生成了。當時,作為工作坊的支援人員,作為把效率擺第一的半資深場控,我參與了一場又一場大同小異的教學活動、設立了無數條為了追求展示效果而一字排開的教具製作流水線。 戴著非教學人員的眼鏡,使用一雙旁觀者的眼睛,我在那段時間裡生出了許許多多的疑問。我看不懂為什麼一個看似容易的句型需要大費周章地製作誇張繁複的教具;看不懂為什麼培訓師即便展示同一個活動卻仍得每次都重新準備材料;看不懂那些反覆來參加的教學者們就算在活動中學到了什麼,又要怎麼在沒有我們這些流水線作支援的每堂課裡,重現活動中的那些虛華。 如果工作坊是為了讓參與者效仿,那麼,那些窮盡眾人心力做出來的輔助材料是不是也應該讓參與者們能夠得到?如果展示是為了傳遞經驗,那要如何才能讓花了幾小時坐在這裡的人們真正帶回一些個人適用的東西?懷抱著這些疑問,我來了又去、走了又回。終究,還是回頭踏了進來;也終究,從一個旁觀者成為實作者,從背後的支援者變成台前的主講者。 然後,我才發現很多當時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需要對教學具有更深層的了解;我發現以前認為的最直線解決方法,其實會犠牲掉不少可能成為教學契機的機會;我發現很多事情,其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踏進教學,我發現每件事都有它背後的道理。 然而,扣除從教學中得來的理解,當初作為旁觀者的那些問題卻沒有隨著自己愈來愈深入這個領域而得到解決。相反的,隨著知識與經驗的增長,我愈來愈確定這一行比其他行業更需要高超的效率和熟練的動作,也愈來愈肯定實際且真實的工作坊才能真正對想學習這些技能的人們有所幫助。 所以我們決定在好不容易從塔裡解脫了的這個時點,將我們想了許久的這件要事落實。 接下來,就是這幾週忙碌的結果了。 如果說台北的第一場給予了我們一點點信心,新竹的第二場則讓我們更確定了這個方向的可行性。我不是天生的教學者,也沒有先賢們的曠世理想;我做的許多許多,其實都不過只是想解開自己心裡的疑問。而如果在這途中能夠給予旁人留下一點點什麼,那大概就是這趟旅程裡最值得珍藏的一點記憶了。 就像這個怎麼來去都還是差了一點點緣份的風城;從未成為我佇足的主角,卻斷斷續

This step-<台北場工作坊>

今天完成了第一場工作坊,在西門。 坐在咖啡店裡,除了平撫過嗨引起的虛脫感之外,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咖啡店外,持續不斷的燈光音響與上上下下的表演團體,隨著呆坐的時間緩緩地引著我回到好久好久以前,到那個徒步區剛修整完畢,為了吸引人潮聚集而舉辦的街頭藝術表演節的時候。 連續幾天從白日就開始的街頭表演,散落在徒步區的前後左右,一路積累到最後一晚的歌舞高潮。站在音箱旁邊,初掌場控職責的我被現場聲浪震得全身發抖,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音量太強或心跳太快而讓自己的腎上腺素狂飆爆棚。瘋狂衝刺在騎樓人群與路樹背板之間、對著苦苦哀求來的團體和高高在上的長官指使咆哮,只為了填補即將在舞台上出現的天窗。 從此,愛上場控這個位置,也讓西門在生命裡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痕跡。 然後到今天,回到西門,完成了生平以自己為名的第一場工作坊。 想著上午分享的內容,想起自己看到僅有的舊照片的驚嚇。看著店外的青春舞者,看到沒有告訴參與者的曾經上台就無法呼吸的自己。時間改變了世界,也改變了我們。而我們改變了什麼嗎?或許;或許。 因為改變除了從自己,是無法真正發生的。即便是由外而起的不得不,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不願意改變的心靈。固執如我,最懂得箇中道理。而能夠走到這裡,除了給自己緩慢的變化按個讚之外,還是要最感謝所有完成這一步的幫助。 西門記憶,上:2014 / 下:未詳 下一站,來吧!

Slices of 230 (2) - 旅者

"That's even better." 不斷從額頭沁出汗水的學生,笑著吐出了這一句。 我下意識地否認。即便花了幾年研究語用、自己也對這種以拒絕作為接受的華語交際特徵感到莫名所以,卻仍然受到深層的文化制約,下意識的否認了。其實,內心深處的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這樣更好,不管對誰來說。 這樣更好,即便心裡仍然停留著眷戀;這種對於遠離、對於偏安,和對於異鄉人身分的眷戀。 或許,所有的旅者心裡都有這種感受也不一定。身處異鄉,不同於身旁的多數,不必承擔多數的他們眼底的重擔,也不必考慮一舉一動可能給腳下這片土地所留下來的痕跡。這種脫離角色本體的自由,以及流於表徵的獨特,讓旅者得到一種油然而生的釋放感。 只是,終究這種自由與獨特,無可避免地將隨著時間走向過度、過多,然後過頭的終點。終究,旅者將感受到自由背後的孤零;終究,旅者會發現因獨特衍生的空缺。就像在孤島求生的Chuck很酷,但漂走了的Nelson,也漂走了Chuck一直以來的依靠。那種與群體保有一絲關係的依靠。 看著學生亮燦燦的笑容,咧得大開的嘴就像他的年輕那樣張狂。說著也許想再留下來幾年,我想著過去自己有沒有過這種時刻,慢慢地,心裡的糾結似乎也就這麼被舒緩了。

紀念日

開始有了一點年紀以後,陀螺轉的365天裡逐漸出現一些特定數字組合的XX周年或OO紀念。這種把平常時日鐫刻成特殊時節的習慣,或許是人類的某些共通性之一。為了在平凡得無以復加的日子裡找到不平凡,所以在往返如常的路中間立下碑石、在每日必經的大樹上刻下刀痕;或以歡愉或以悲苦,為自己留下幾個難以抹滅的印記。 當然,並不是每個印記都是自己找來的。隨著生長進程、隨著時代變遷,或隨著天地自然的改變,都可能在生命裡留下一些更甚於刻意形塑的痕跡,並更為廣泛地影響著個人或那一兩個時代的人。而我的這個時代,說平凡不平凡,說偉大又太誇張。時代裡的我,渺小得無以言說。然而僅管是這個時代,卻總也有些渺小值得被記錄。 六月,橙花遍野的季節。當時仍未得見Flamboyant的我離開熟悉了一輩子的環境與生活模式。隨著踏出那一扇門開始的舉足無措,直到結束這時期的驚悸悲惶;三個多月的感受成了至今想起都慨然的點滴。而門裡面的分分秒秒則成為所謂青春的記憶;追不回、忘不去,只留夢裡。 帶著對門外的綺想與期許,我努力描繪著那理想地與其中的我。以某個樣貌為摹帖,以某個場所為終點,搜尋目標、改變裝扮,全力以赴。只是門外的世界原來竟像個無重力的外太空,愈是努力想朝理想地飛去,卻愈是被反彈得老遠。 隨著愈積愈多的已讀不回、愈收愈疲乏的謝謝再連絡、愈聽愈熟練的詐騙謊言,讓我把嶄新藍圖上的理想地塗了又改、改了又擦,最後成為紙質損傷吹彈即破的老舊紙張。最後,當理想地成為水泥牆、藍圖成為藍橘相間的打卡單,我知道,我也終於無可避免地成為了外太空裡的旅者。 即便如此,在外太空漂浮摸索了這麼久之後能夠有個重力牽引,總也不啻為好事一件。然而門裡的景色太繁盛,而太空裡的秩序太複雜。外太空的運轉方向、時間切割、行事標準無一與門裡的相同。能力被重新定義,關係得重頭組裝,價值則改用緇銖計算;這種無所適從的心情,或許也可以整句借給神話故事裡飛上月宮之後的嫦娥吧! 如果故事就此終止,那麼這甫進太空的二十天,大概足以名列前茅地成為生命裡的某一種紀念。但外太空終究只是個比喻,而大地從未停止運轉。 第二十一天,門裡的、太空的,我的世界都放了假。 一場震動,把我的異想與現實世界連了起來,也把我從漂浮恍惚的心情震回實實在在的,存活。 進入外太空的第二十一天,門裡的世界消失了。那一天,我像突然戴上合度數的眼鏡,眼前的模糊綺麗

【工商】華語教學工作坊

十幾年來,「華語熱」不時就會出現在報章媒體上,應運而生的華語師資培訓班也由過去屈指可數的那幾間大學,一路成長到將近四十所大學那麼多。如今,大概每十個人就會有那麼一或兩個聽過或甚至上過華語師訓班的人。 但教外國人說中文這回事到底是怎麼樣的?上過師訓班的朋友們真的都進入了這傳說中前途無量的那一行嗎?不小心踏進這一行的妳或你,對於教華語這件事又有什麼心得呢? 我們這兩個不夠純的華語教師,各自從其他領域走進來,途中奇妙地錯過又相遇,最後竟然成為這條路上彼此支持的好朋友。我們相信,還有很多跟我們一樣的人,也有很多想一窺這個領域的好奇寶寶。因此,我們決定以教學工作坊的形式跟大家交流;除了分享各自的入行經歷,還會演示教學片段,一次滿足各位對這個領域的好奇。 這次的教學工作坊共有台北與新竹兩場,報名費用包含場地、茶水以及相關支出。另外,考量成本與工作坊成效,各場報名人數滿十位(含)才會確定開辦。以下是兩點注意事項: 1. 完成匯款、收到報名成功確認信才算報名完成; 2. 如果單場報名人數不足,會另行去電通知換場或退費事宜。 有興趣參與的朋友可以 點這裡 報名。歡迎來玩!

Slices of 230 (1) - 小說家

曾經有個學生用中文寫過一篇短文,大意大概是這樣:一個鄉下青年因為偶然相遇的城市人一句話,開始每天不間斷地學習一項技能。周圍的人們問青年,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學習這種一輩子也派不上用場的技能。然而,青年只是沈默,但仍舊持之以恆地學著。最後,因為一個事件,青年得到了發揮這項技能的機會,並且在當天成為全世界注目的焦點。 討論的時候,學生問我,寫這種故事會不會很無聊;學中文,好像不是為了寫出這些東西。 我告訴她,寫作是一種天分,即便她可能覺得自己的中文不夠好,但就連我這樣的母語者,也不一定寫得出這樣子的故事。所以,不要去想這種無聊與否的問題,只要盡情地發揮自己的天分就好。一件事,只要是自己認為值得的、只要在付出時是沈浸其中的,只要是善的,都值得努力發展。而總有一天,這種能力會在某個時機被充分顯現;就像短文裡的青年主角那樣,在某一個時刻讓全世界都停下來,只看著他發光。 學生聽完,點點頭笑了。我不確定她聽懂多少,但我知道自己在讀完故事的那一刻,是被感動的。而且我很慶幸,自己把這件事告訴她了。

西夏之後,陰本之前-<蝴蝶夢>短記

本想今晚看完下集以後,再試圖整理一些心情。不過等待的這十幾個小時裡,昨晚那些強度太高、縱度太深的片段卻一直時不時地出現,讓人難以忽視。而我太想抓住這些不確定的感受,只好在戲未完以前,速速記下那些讓人輾轉的部分。 我沒看過<西夏旅館>,也沒看過創作社的戲。選擇看這台戲,純粹只是時間的巧合;遇上了,就看一看。然後在看上一台戲時,拿到了這台戲的簡介,才因此開始生出一點點的好奇。只不過我向來不喜歡對要看的戲作太多功課,就怕破壞看戲的氣氛。直到走進旅館、開演、才整個被驚嚇,或驚喜到。 以容器的觀點來看,旅館是個容納旅人的空間。旅人入住,時間流逝,光陰與旅人離開。而容器會毁壞,旅人也會消亡;留在原地的,只剩下昔時的影像,與不復可見的模樣。同一塊土地,承接著來來去去的容器,旁觀著消長興衰的生命。當最後一個見證者離去,一切,歸零。 然而哲學者們卻不這麼以為。此刻的水流不等同上一刻的水流,眼前的歸零也不等於過去就一直是零。在歸零以前所經歷的一切,一定對某時某地某物或某人形成某種影響,留下某種痕跡。 所以被填平的方格裡不只是水泥,還有樹靈在原地哀嚎;所以被復原的場地不只是兩億,還有昔日受陽光滋潤而萌芽的種子;所以這篇不成樣子的短記也不只是文字,還有昨晚被震攝到無法收拾的殘影。 旅館太大,而我還沒找到閱讀的方式。 《西夏旅館.蝴蝶書》,2014

碩論謝辭之白話補充版

寫完端莊賢淑版的論文謝辭後,很自然地就起了想要補充說明的念頭;感覺像是某種寫論文的後遺症,話講得不透更,就欲罷不能。不過記得住的該謝的人都在賢淑版裡記上了,暫時也想不出更多的名字來,所以這版,就來說說這段時間的重點感想好了。 能夠讀到這個研究所,真的是一個意料之外。我知道這句話說過很多次了,但因為真的很意外,所以不得不多說幾次以表示我的強調。考試前後的那段期間,剛好遇上家人住院,一起努力的小同伴們也一個個在陣前頓悟,真的就是一個舉目無故人、單兵往前衝的境地。再回想起在醫院裡邊當看護邊啃近代史和湯廷池的那幾天,整個就覺得自己應該改名叫苦兒。 後來奇蹟式的成為研究生、誤打誤撞的成為教授助理,緊跟著開學、上課、做計劃、讀paper;研究生的樣子,就這麼在時間的推擠下被形塑了。日子開始變得忙碌,腦容量也開始被逼著擴大;雖然讀書的技巧天生欠缺,但過去的工作經驗神奇地與理論結合,轉化成補救課業表現的利器。四年下來,不管別人如何評斷,對自己來說,總算也是個差強人意。 然而利器之厲,也因此讓我長出更多尖角,並且老是莾撞地刺傷自己。為什麼理論與實務存在如此大的差距?為什麼第一線最需要的教學能力卻沒有受到學界同等的重視?為什麼貼近地面的這一切得淪落到像台北市的可憐土地一樣,被瀝青包覆得不見天日?作為一個非常不純的學生來說,我已經太世故地連提問都不想;只是隨著讀書的時間愈久,這些感覺卻只愈有增無減。 「頭都洗一半了,不洗完是要放著讓自己感冒嗎?」 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這句話,不知道在何時成為我某種程度的心理支撐;是啊,不然是要濕淋淋地讓自己走出髮廊嗎?這樣的話,我該付多少洗頭錢給老闆?又該去哪裡找下一家髮廊解決這整頭黏膩?鑑於後續連鎖問題的龐雜,「坐下來,好好把頭洗乾淨。」似乎就成了眼下的最佳方案。於是,我就這樣邊幻想著洗完頭解脫的那天,邊認命地繼續搓著泡沫。 而這途中,時不時地總會被問到一些關於髮廊本身的「該不該」、「好不好」、「值不值得」之類的問題。說真的,就像好友說過這種似是而非的問題難以回答一樣,我也有深深的同感。以我自己的例子來說吧!在不小心得到海外志工的機會時,我突然覺得該把自己有一搭沒一搭的寫文能力發揚一下,於是去上了看起來可能有一點關係的華語師培。結束志工生活以後,又靠著某次傻勁與突如其來的主動詢問得到第一份正式的華教工作以及接下來的另一次海外工作。

回歸......之即

轉眼半月。似乎做了很多事,也似乎什麼事都沒做完。做完與做好之間的距離,到底能有多遙遠?而我似是而非的堅持與若即又離的徘徊橫亙其中,明顯地又替完與好之間憑添了許多的難。解,亦未解;明,亦未明。 回轉後周許,一如往常地水土不服。這幾趟尤其地反映在腸胃上,讓人不得不心生懷疑,究竟是一個人生活時的飲食過於清淡,還是熟悉的家鄉味成分已悄然變調。而在盛暑回歸,原以為會熱不可耐,孰料目前為止,只有幾個心情煩躁的小時刻令人不悅;大部分的時間裡,我只注意到或徐或急的風。今夏,似乎有著比過往更甚的風吹。 第一天,結束例行的看牙剪髮行程後,追加了一份慰勞性質的按摩,作為讓自己身體委屈一個多月的補償。大嗓門的爽朗牙醫仍舊乾脆俐落,持續稱許我維護良好的日常行為;芬芳滿室的明亮髮廊仍舊堅持小清新的假掰路線,雞同鴨講一番後總算也一掃身後過長的累贅;嬌小卻有力的按摩師也仍舊絮叨多言,一邊不可置信地質問我為何有床不睡睡沙發,一邊戮力替我把左右背脊喬回等高。這個來去了十幾年的城市,如今,竟也養出了屬於自己的半熟面孔。 第三天,把上機前絞盡腦汁塞進行李箱的物品翻出。送禮的、自用的、冬藏的、夏著的、備考的、即用的,小小箱子裡的各門別類如今總算得到釋放的空間。只是短暫自由了的這些東西旋即又被塞進另一個更小的空間,無法聲息也無能抗拒地,等待下一次被釋放的瞬間。向來在西方藝術裡佔有一席之地的容器概念,在創作天地中得以無限上綱到宇宙萬物;但在這擁狹島嶼上,只能毫無驚喜地被詮釋為爭取立方之地的實際作為。 第七天,迷失在寬街窄巷的線路與天南地北的味蕾中。遍地的食店飲品點心小吃攤,遍野的電線鐵窗招牌遮雨棚。有點懷念,卻又不確定什麼應該懷念。有些欲言,卻又不確定什麼應該訴說。有絲起伏,卻仍不確定自己應該站在什麼位置。只是這些熟悉了的不工整、同化了的不規矩、習慣了的不單一,再度突出於視野裡,令人久久忽視不能。而我在烈日午時徒步台北四段,終於在鑽進冷冽的地下街後想起穿梭在街道間的五郎,卻仍然久久無法決定自己的舌頭想嚐到什麼。 第十天,總算在瞥見灰淺淺的清水模建築時,缷下了以來的不安與煩擾。清水模裡往來如昔,玻璃大廳也火熱如常。無色調的這個大容器裡,人流如織來往、聲線如風飄盪;容器形成的空間既被充滿了又被旋即掏空,空間裡的容貌既被時光改變了也在當下凝結。唯獨這座遺留著木板自然孔隙的清水模,清清如水地矗立在聲

道別

距離學期結束,正好兩個月。去了趟東岸,然後把剩下的時間全部留在蒙城。兩個月裡,沒什麼特別想插旗的地方,也沒什麼非得在這時候完成的工作。睡醒、早餐、運動、修論文、採買、打掃、騎車、收行李;什麼事都變得慢慢的,而夏月晚升,白天也如實變得漫長。這種慢速的行進,雖然在心裡隱隱有些小擔憂,但或許是大勢已定,或許是又習以為常了起來,或許,不過只是一種本性的真實呈現。 於是我帶著心裡的小蝴蝶,在小小的蒙城踏著緩緩的腳步,把走得到的地點都又走了一遍,把舌頭記得的味道都再嚐了一回,也把腦海裡放映著的事物都重新看了一次。然後在某一趟前往水族館的路上,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近似道別的行為,也突然發現過往似乎從來不曾如此,好好地向某個地方道別。 過去待過的幾個城市,日期總是被明確標示著一天天倒數,腳步也總是被下一個目的地推擠著前進;沒有多餘的停留時間,也沒有充足的揮霍本錢。倒數完了,就得打包;路到盡頭,就得轉身。而城市裡的曾經、風景裡的美麗,多數都只能收進散落的抽屜裡。塵封,泛黃,接著,漸漸地在途中忘記。 很少主動追求什麼的我,對於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太擔心。就當作是一種篩選記憶的過程,難忘的自然難以遺忘;而遺忘了的,大概也不那麼容易會再被我記起。只不過,那些曾經有時候不太受控制,有些則更甚地轉化成行為的一部分,揮之不去。 落得這種境況,或許就是沒有好好道別的後果。 因此,作為一種儀式,在蒙城無事的這幾週,儘管所見不復新鮮,竟也成為另一種發掘驚喜的視角。像是三天兩頭就去報到的麵包店店員終於在最後這個月記住我的名字;沿海單車道的銅像其實每隔幾天就有人摺花敬獻;我可愛又貼心的房東閒來無事的消遣竟是以搖BB彈作為辨識鳥兒們的生熟;而大街上知名的美式餐廳裡的壁畫原來是畫家醉酒後的即興拼畫...... Wall paining in Old Monterey Cafe,Monterey 2014 藉著這些些點點的小事,平日忙碌無感的路線增添了少許趣味,聽取街邊軼事也填補了日復一日的平淡。覆上一層可能不復再見的頭紗,那些熟悉的面孔變得更柔和,那些例行的場地也變得更難得。作為家鄉外生活過最久的地方,這個城市在這種因緣下來到我的途中,也在無意間成為了自我展現最鮮明而完整的地方。 離開那天,我望著車窗外閃逝的景色。重疊著一年半前的陌生與如今的熟悉,窗外景色隨著巴士的方向逐漸遠離

波紐雙城之東岸小旅行

不擅長寫遊記、也不容易有意識堅持不懈的我,每次旅行之後就是最感覺到頭大的時候。畢竟該說該想該感覺的,早就在旅行當下都發生了,好不容易在一張又一張花色各異、味道紛呈、新舊不一的床鋪之間奔波以後終於回到熟悉的那一張,到底還要為誰為何乖乖地坐下來整理旅行裡發生的一切雜亂? 特別是每當看到別人生動又風趣的旅行記錄時,更是會心生自己天生手拙腦笨的嫌棄念頭。旅行裡的感慨感激或感動,不管在心裡翻滾得再滔天再洶湧再激烈,一化到筆下就匯成了河裡的小波小浪,真是一點不辜負我爹娘給我取的名字。 但是,忍不住手癢的我還是開了文;開了文,心頭就爬上了好好構思的掛念;掛念一起,也就只好無論如何都要完成才行了。 嚴格說起來,真正認識過的米國城市只有紐約。多年前和當時準備轉職的朋友瞎聊後起的一陣衝動,結果便是一個往東一個往北的相約飛到蘋果城會合。後來才知道,那時飛去的七八月正是最好的賞蘋果季節;氣溫微涼不熱、氣候無雨未雪、加上九點才天黑的特長日照,也難怪我會對紐約城留下特別美好的印象。即便幾年後又獨自去背包瞎玩了一通,大蘋果仍然據守我心中近幾年來唯一認識並喜愛的大米城市。 這次為了參加朋友婚禮而啟程的旅行,雖說目的地同樣是紐約,地點卻是從來不知道的蘋果城近郊。而久居鄉間的我,在查了地圖之後赫赫然被廣褒無垠的大米土地嚇醒;原來,我一口答應要去的地方竟差不多得飛掉半個海洋的距離哪!幸好我怎麼算也是半個城市人來著,驚嚇過後正好驚醒久未轉動的背包魂,幾個來回與爬文便決定了:四天來回,插旗波士頓。 旅程計劃很簡單:飛到東岸、出紐城到近郊、想辦法進波城、波城回紐城機場、機場回西岸。半是無知半是為了重溫背包fu,整趟行程照慣例只訂了來回機票、往機場的小巴、第一晚住宿,和回機場的夜巴。收好隨身行李、在筆記本寫下了必要的號碼和雙城朋友們的連絡方式,就這樣,出發了。 然而或許真的是太久沒旅行了,直到天沒亮的清晨矇矇矓矓踏出門準備前往機場,倏地被凍醒的腦袋才清醒起來細數,並恍然大悟地發現這整段移動會有多奔波。然後再哀怨地發現,殘留在印象裡的背包年代和自以為仍然充足的年輕力盛,其實早已如光年般久遠而飛逝不復返了哪哪哪哪哪............ 好吧,我誇張了。 既然頭都洗下去了,管它路上會遇到什麼移動會有多麻煩或者會不會累到虛脫,都不是重點了。上路了,就

小紅極短篇 I:計程車

小紅家人口眾多,從某個有記憶的時間點開始,小紅就感受到「全家出遊」在小紅家是一件很難達成的事。這並不是說小紅家人有多不合群,相反地,這個困難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小紅家想要集體出遊的欲望太強烈才形成的。 平常時候,小紅和弟弟妹妹不管到哪兒去都只能靠他們的一雙腳。學校、菜市場、補習班;以家為中心,以他們小小的雙腳為半徑,走得到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全世界。後來,小紅爸有了一輛摩托車,小紅的世界開始擴大到兩個輪子到得了的地方;親戚家、爸爸的朋友家、或是那座過了橋以後的繁華城市。 不過,一輛摩托車載不動全家人。即便小紅爸或小紅媽怎麼想方設法,一輛摩托車也只容納得下半個小紅家。所以小紅一家,還是沒有辦法一起出門。對於這種情況,小紅其實並不介意。畢竟小紅自己的世界,就只有那幾個數得出來,也走得到的地方。每天早上,小紅走半個小時的路,經過菜市場,在途中遇到同學們一起上學;下課以後,小紅再走半個小時,經過補習班,待到天黑然後回家。 走得到的那幾個地方,就是小紅認識的全世界。 但是,仍然有一兩個避不掉,也不得不全家出動的時節。這種時節,通常還總是伴隨著大包小包的禮盒、衣物、偶爾加上麻煩的雨衣和傘具。小紅家慣常的二個解決方案:公共汽車搭配摩托車,或是兩趟摩托車;這樣,才能把兩個一半拼成原本的一個。 有一年,小紅媽不知怎地,突然決定要搭計程車。小紅很興奮,雖然計程車仍然載不下全家人,但計程車後座比摩托車大得多。而且搭計程車,半家人就不必擠成一團、也不必被那冷死人的寒風刮得臉皮發疼了。小紅和弟弟妹妹們迫不及待地奔向路口,探頭探腦的張望著呼嘯來去、車頂亮著燈的黃色車影。 小紅記得,他們花了好些時間才招到一輛車。司機原本空白的表情,隨著他看清後座陸續鑽進去的數量,迅速轉變成一臉嫌惡。司機在路途中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但小紅只記住了那個呼吸困難的感覺;在那個明明比摩托車還大的計程車後座裡,卻被司機渾身發散出的不滿和小紅半家困窘的沈默而給充塞得無法呼吸的空間裡。 下了車,小紅一行人默默地往前走。短短半分鐘的路程,沒有一個人開口。小紅看看媽媽,再看看小紅弟和小紅妹;媽媽故作淡然,弟弟妹妹滿臉憤懣。於是小紅看出來了,弟弟妹妹們原來和小紅都想著同一件事;總有一天,一定要讓全家人開開心心、自由自在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一定要,達成「全家出遊」這件事。

錐子

我學商。一直以來,我都很自豪於自己的商業背景。因為學商,所以培養了我凡事習慣挑重點、找脈絡、下結論的能力。因為學商,所以逼迫了我偽裝出即使緊張到無法呼吸卻還能站在人前講完該講的話才虛脫的能力。這種能力隨著我的社會歷程成長,也讓我在工作上日漸得心應手,無論是寫劇本或砍報價,無論是推教材或是釘廠商。 這種能力也在無形中把我原本風花雪月的天性收束成惜字如金的三簡性格。三簡,簡單、簡潔、簡練。一句話能解釋絕不說兩句;不實用或失去價值的事物絕對首先剔除;「所以」、「結果」、「結論是」成為理所當然的最高頻用詞。這種性格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即便偶而察覺它可能給我帶來的小麻煩,卻仍舊不敵我對這種能力的喜愛。 是的,我很喜歡這種能力,這種能夠在有限的時間裡快速地找到值得關注的部分,並且加以運用的能力。我相信,這種能力是讓我得以適應社會,並在裡頭順利存活的某種必備條件。至於這種三簡性格,雖然偶有困擾但無關存亡;而既然無關存亡,所以也並不那麼值得我花時間改變。 後來,因為某次小旅程裡的深夜頓悟,我離開所謂的商業,離開人們所謂的,社會。我開始走進教室,開始構築另一個不常被人稱為社會但本質上徹頭徹尾無異於它的另一個平行世界。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曉得,那一步會帶我去到哪裡,也不曉得是否其實在更早前的某一步,我就已經開始與所謂的社會越走越遠。只是為了滿足心裡對文字日益清楚而勃發的喜愛,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感覺每天的努力是有那麼一點點益於世界的。沒有想很多的那個時候的我,只是很認真地抓住了眼前的每一個機會。 不過即便走進了平行世界,我仍然很喜歡自己原有的能力。在那個以四面牆構築出來的世界裡,我仍然配備著用得順手的這些能力,企圖用它鑿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樣子。一開始,平行世界訝異於我手裡的尖銳錐子,而我則嫌棄、近乎嫌惡地嘖嘖著他們使用的橢圓刨刀。就像當時一同下鄉卻怎麼都看不順眼朋友的散仙性格,那麼那麼地不以為然著。 一段時間以後,我仍然帶著錐子在平行世界裡遊走,卻開始逐漸理清這世界的規則。和我的社會不同,平行世界更習慣的是一種演繹過程的能力。儘管他們同樣從為什麼出發,但這些被探究的為什麼卻常常不以結果論,那些被追求的成就也總是不以精準度作為衡量;平行世界的度量衡,端視某人可以生成多麼無限輪迴的論證,而不是我的社會裡推崇的最經濟最直線的答案。 平行世界裡,如何小題大做、如何化簡為繁、如何把

為什麼要寫報告?

差不多每個人都有寫報告的經驗吧。書讀到某個程度,就會在某個學期的某堂課裡的某個老師的某份教學大綱裡,見到期中/期末報告這一項。一方面,學生對於報告的敏感雷達似乎比考試低,心理壓力可能因而減少;另一方面,老師選擇以報告取代考試可以增加評分面向,讓課程看起來不那麼單一。寫報告,作為看起來對雙方都有益的選項,似乎也塑造出師生之間一種毋需言明的默契:有交,就有分數;有寫,就會過關。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學生交來的是一份格式工整符合要求但少有主見的筆記型報告,要不要收件?如果交來的是一份篇幅不足但論理深刻而且發展了幾個學期的整合型報告,要不要退件?又,如果學生交上來的報告有明顯的代筆或大量未註明的引用痕跡呢? 這些問題其實問得並不好,因為背後牽扯了太多因素,也涉及了不同面向的觀點。包含學生的個人狀況、老師的主觀理解、課程的設計架構、教學難易與吸收、學習評價的拿捏,等等等等。就算去問幾千年前的孔先生,大概也無法馬上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是,這些問題卻是一線老師們早晚會遇到,也最實際的問題。而我,就是這麼幸運。 作為以往曾經是一個沒什麼考試技巧的學生,寫報告向來是我覺得在所有的評價方法中,自己最容易達成的其中之一。只要確定方向、找足資料,無論自己對該科目理解得怎麼樣,好好花點時間研讀整理之後,總也能寫出點什麼。當然,對該科目的喜好與理解無疑會影響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但要說什麼是影響報告質量的最關鍵因素,時間資源大概是名列第一的。 只是,當某個學期的幾門課程都需要在差不多的時間段裡交出一份像樣的期末報告時,地獄就產生了。而即便重覆再重覆修了這麼多個學期的學生們,多數仍然學不會好好地安排時間,以便讓每一份報告都得到充足的孵化時間。背後的 藉口 原因,轉來轉去也就是歸結到人性的拖延心態。因此,對於課程內容吸收得比較好、或老師在學期間抓得比較緊的那一兩門課,學生們或許還可以比較順利地產出還可以的報告。而對那些不知為何而修、學了什麼一問三不知的課程,大概就只能動用上文的模糊默契,交出一份連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東西,然後祈求老師大發慈悲。 對於曾經也當過學生的老師們,多少也明白學生們的心態。儘管他們對學生時代的記憶力可能日漸褪去,但隨著教學經驗的累積,個別學生的能力到哪裡,老師們的洞察力卻只能日益變得火眼金睛。哪個學生能寫出什麼、哪個學生能做到多好,老師們,了然於心。也所

不負責食記之洋蓮花小遇

想不到我這種沒味蕾的人有一天也會想要寫食記。實在是這東西的吃法太奇妙,就像房東講的「到底是誰發現要這樣吃這鬼東西的」,第一次在超市看到這棵花的我,腦子裡也出現了相同的murmur。加上某天不小心拜了一下谷大神,發現這顆花不只顧肝顧膽,在台灣的價錢竟然是這裡超市的十倍以上!當下失心瘋模式啟動,決定轉回頭去拎個兩顆來;管它怎麼煮、好吃不好吃,這種便宜不撿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洋蓮花學名朝鮮薊,據說是菊科植物之一,但在我看來就是顆不開的蓮花。倒是掂在手上重沈沈的,差不多比得上一顆排球的份量。從水管仙裡找到煮法,試做了一下,做法挺生疏,但感覺並不那麼難,整個過程的遊戲成分居多。 做法: 1. 去頭去尾,如果有時間有興致可以連花瓣也修剪一下; 2. 頭下腳上丟進加了鹽和檸檬汁的水鍋裡煮,大概30-40分鐘,時間差不多時可以拿筷子試試,插得進去就表示熟了; 3. 瀝水後翻回正面,從中間把蓮花打開,拔掉最中間幾層沒肉的乾扁花瓣; 4. 第一階段進食。把花瓣一瓣一瓣剝下來,只吃花瓣底部肥厚的部分。怕無聊的可以加蜂蜜或奶油一類的沾醬; 5. 花瓣完食後剩下連著莖部的花台,把花台上厚厚的那層鬚鬚用湯匙不手軟地刮掉。不要手軟,不然到時候變成貓吐毛就糗了; 6. 第二階段進食。去毛之後整塊拿起來嗑,完食。 洋蓮花煮食法,2014 洋蓮花吃起來沒什麼味道,花瓣有一點點草味,花台吃起來就像某種根莖類澱粉。不過奇怪的是,吃完洋蓮水以後馬上喝水,竟然會有滿嘴甘甜味,當下有一種吃補品的感覺,果然是奇異食物一枚啊!而洋蓮花在這裡的價錢雖然便宜,但其實能吃的部分少得可憐,雖然飽足感夠,但新奇的吃法大概是我目前認為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嗯,下次太閒的時候再買幾顆來玩玩吧!

米絲記事小結(下)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把「持續停留某處超過一年」作為目標之一。以致後來每次和朋友玩笑,總會拿出這目標來說嘴。然而不知不覺之間,「一年」這個時間段竟然成為湖面上短暫出現就消失的漣漪那般迅速而無感。過去被我認為難以突破的關卡,在默默往前的生命中縮水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石頭。我想,這種改變就連停留在我腦海某處的秘魯小女孩,大概也會替我為之驚惶吧! 在米絲的三個學期,每個都有不同的考驗。建立大綱、脫掉桎梏、拿捏步調,從某個程度來看,我其實很享受這種逐關提升難度的挑戰。不像只為了滿足觀眾的新意而設計,這種關卡更符合具學習意識者的需求。理論書裡的i+1、ZPD、scaffolding,在我身上得到落實;ZPD圓心裡的i,通過逐關拔除的scaffolding,爬上一個又一個的階梯。沿路辛苦,但需要與想要的差別,於焉是也。 進入第三個學期,有一點舉目無親的感覺。這當然是太過誇張的說法,但面對三種程度、三份大綱、三個Moodle sites和三群學生;我突然有點感謝行政幫我安排的三間教室。至少,我不會發生在上A課時間拿著B教材走進同一間教室的這種慘劇。另一個要感謝的,大概是學生們還算明顯的程度分野。分散在低中高的三班學生,讓我在安排大綱時有了比較清楚的界定,加上即時可達的call out;第三次,從大綱地獄裡活過來。 儘管這學期看起來很魔鬼,但隨著課程行進,我很快發現第三個學期的好處。對我自己來說,第三個學期其實是部分重覆了第一個學期的行進。包括校裡會舉辦什麼活動、固定例會什麼時候舉行、冬盡春來再轉夏的氣候變化,就連日光節約的生理影響也不再那麼困擾我。而這種熟悉同時也散布在每個班裡。除了少數在這學期入學的學生,幾乎所有的面孔都已熟識,其中更有大半在前兩個學期裡都已經爛熟;面對多數的他們,其實讓我更心安。 除了這些,分級是另一個讓我切身體會的學習關鍵。原本在上個學期表現不那麼好的學生,經過重新分級以後,竟然像被什麼附身那樣滔滔不絕。加上一個學期的同窗記憶,有趣的小動作、開玩笑的小密語紛紛在課間出爐,也帶動了班上的氣氛。這種變化讓我感受非常,我彷彿看到原本被種在狹小盆栽裡的幼苗,經過重分類與移植之後,突然可以盡情伸展枝葉的那種舒暢。天寬地闊、朝氣勃勃,再難的語法不過也就是吹拂過的一陣沙,抖一抖就成為養分。 不過,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一學期三個班,每班每周課時四小時。從課時上來

米絲記事小結(上)

米絲課程全部結束,三個學期的課,從一門半、兩門,到三門全開,感覺像是讀了另一個研所,重新過了一次研究生生活。 想起剛來的第一個學期,身體忙著適應乾冷少雨的氣候,心裡則是再度後知後覺地認知到又將以另一種語言開始生活而小小地故作了幾秒驚慌。大同小異的街道、種類有限的食物、起早收早的作息;放眼盡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只是熟悉的只剩下景物,陌生的又充滿太多距離。 面對一週後就開始的學期,第一件難倒我的竟是過去從未注意過的教學大綱。想起過去拿過看過的每一份教學大綱,再想起某位客座佈置過的設計教學大綱作業,當時的我一面感受著東西差異、一面感激著過去客座看似嚴苛如今卻實用萬分的要求,加上貴人學姐的協助,總算是氣喘喘地通過了第一個考驗。 隨著學期的進行,我努力搞懂接收不完的縮寫、模仿每個能讓自己更當地化的言行、記錄此地教與學的習性差異。第一個學期裡,我最常回想起的不是朋友家人,而是研所的教授們;看著眼前的學生們,再想著教授們的為與不為、言與不言、偏重與略過。通過現在這個角度的對比與審視,我開始了解箇中因由,也開始體會到教授們的立場與可能的心情。像是找回了遺失的幾塊拼圖片,曾經矇矓的景象逐漸變得日益清晰。 就像教學大綱一樣,同一件事只要換一個角度就可能得到完全不同的側重與理解。作為理所當然的接受方,看到的或許只是給予方的僵固疏漏或嚴厲;反過來成為給予的那一個,才知道設計者期盼著想看到的,不過是精心考量後意欲挑起的更主動涉入。而同樣是教學大綱,不同設計者也會因其歷程各異而產出不同內涵的設計。用一個畫杯子的小遊戲來表示就可以貼切地表示;即便每個人的目標都是「杯子」,最後畫出來的,卻少有兩個是完全一樣的。如果再加入杯子的使用對象,那大概會生出更多天馬行空的杯子來吧! 這個遊戲讓我聯想起曾經做過的貼花馬克杯。參與的學員們同時被教導了貼花步驟與工具特性,之後拿著灌漿製成的素坯和各色花紙小心翼翼地創作。最後呈現出來的,是各式各樣花色與造型的馬克杯。我記得,當時每個人的臉上盡展得意,沒有人因為各自的不同而感到困窘。以這種角度來看,教學其實更像是一種無法被量化,也難以被準則所侷限的藝術。可惜的是,我們只接受了太多量化和準則,卻忽略了事件本來的樣子。也因此,這個畫杯子的遊戲不斷地持續到接下來的幾個學期。 找不到自己的,學生送的貼花杯擋一下,2013 除此之外,第二件挑戰或許

十年

本以為寫完 雙十 ,這一篇會容易一點。沒想到每每只要才開篇竟然就舉指不前,而一擱手,就又延宕到今天;今天,也算是另一個值得紀念的十年吧! 十年前,因為一個陰差陽錯,正式離家一個人生活,正式離開爛熟瘋狂的社會,走進另一個培養出Marquez與Coelho式魔幻溫柔的世界。除了眼和心,我什麼都沒記得帶上。但也因為只帶上了眼和心,我就這麼,和美洲大陸結起了至今不散的緣。十年來,我從一個沒出過國的土包子,成為睡遍各式場所、內建旅行避險雷達,甚至懂得拗航空優惠的老鳥;我還從一個本來只能說破爛外語的mono-lingual,變成一個使用第二外語生活、第三外語旅行,甚至現在以母語當作職業的老師。 十年來,美洲這塊大陸瓜分去超過三分之一的日子,也毫無意外地佔據我這時期大多數的午夜夢迴。只是即便本人記憶力再高強,我想我也沒有辦法把這十年裡的改變用一篇文章就說清道明。之所以能形塑成今日的這個我、之所以能把腳下的旅程走到這裡來,這中間發生過許多足供書寫的大事。但無論如何相比,作為第一站的巴國生活創造、也留下了太多鮮明深刻的記憶;以它作為我個人的人生轉捩點之一,想來是當之無愧的。 巴國一趟帶給我的改變,除了自己,身旁老友們大概是感受最強烈的一群。而我這個當事人雖然同樣意識到這情況,卻也同時發現了自己並不願、也不怎麼想抹去這種變化的心情。就像是一塊曾經被塑過型的陶土,在日曬風乾時突遇驟雨,軟化後又重新被塑出另一個型。陶土身上留著每一道痕跡,無力改變;而比較幸運的我,身上留著每一道記憶,不想忘卻。 當然,並不是每個改變都是好的。不過這種關乎標準的事,只要不涉及人命或國家存亡,我都更願意把它視為一種個人獨有的性格或習慣來看待,而非只是過度簡化地歸納成非黑即白的兩個極端。並且,這種改變有時候其實承載了更多生命中的某種歷程,因而值得被紀念。最明顯的一點,在我身上,大概就是連自己發現時也驚訝的,不笑了的這個習慣。 在那個無法以語言充分溝通、生活方式與文化習俗都天差地別的世界裡,肢體語言成為我最要的交流工具。而在所有肢體語言裡最友善也最全球通用的,毫無懸念地當然是笑容。從小就是個大笑姑婆的我靠著這性格賺取了許多好感與情誼,來到這個新世界,自然也是如法炮製。結果,是憨人再度自作聰明,掉進了文化差異的陷阱裡。 作為新世界裡的少數野生面孔,即便什麼都不做地只是站在那裡,都可以引來過量的

字母班之不學科技學閱讀

上學期知道要教這門課沒多久,腦子裡就連結出了要給這個班取的代號;學期第一天,在課綱及其他都說得差不多之後,便揭板了這個連結。當下學生一陣又是驚豔又要故做嫌棄的喔喔喔鬼叫,但看得出來,他們應該也跟我一樣挺喜歡這個點子的。 字母班代號 :-D 謹記貴人學姐指點,這學期選了幾本和課程主題有關的書,給了字母班獨有的閱讀心得當成作業之一。雖然這幾年我自己的書單只能從論文庫裡漫無目的地瞎撈,但偶而還是會忍不住偷時間讀一點點自己想看的散文小說什麼的;這學期選給學生的書,便是這麼來的。 我想對於絕大多數的字母班學生們而言,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活生生遇到所謂「真正的」、「中文作家」寫的、「非新聞的」、「課本以外」的書籍。也因此,在他們理解了自己得看這些書裡的文章並且寫下心得時,大概連教室外面的國旗海也因為感受到了空氣裡的驚惶而被震動個不停吧!之後的幾次上課,各式各樣的細節陸續被學生們一問又問再三地問。我一邊耐心地一一解答,一邊高聲地對學生們信心喊話。回想起這個時期,我做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以各種話語去除學生們的心理障礙,並在行進的課程中穿插一些能夠協助他們閱讀文章的技巧。 很快的,交第一篇心得的時間到了。學生們如期完成各自的試水溫心得文,並期待著我的回應。從這篇心得裡,我看得出學生們想證明自己努力閱讀過的痕跡;援引文中字句、列出作者姓名,我可以確切感受到每篇文章裡包含著想拿到高分的欲望。然而,過份援引也讓我發現部分囫圇吞棗的輸出,以及最重要的,比例過少的產自書寫者自身的心得。 我在多數的心得底下寫下提醒,給了分數,發還給學生。沒有人,即便是班上的半母語者也沒有,在這次心得中拿到想要的分數。 為了給學生們足夠的時間好好閱讀,每篇心得之間都間隔了一個月。而閱讀的篇數也不限定,只要能夠在讀了文章以後對內容產生共鳴並產出心得,讀多讀少都無所謂。有鑑於收到的第一篇心得多數只是把文章換句話說,第二個月裡,我開始把閱讀文章裡的部分內容放進正規課程。我挑選了小部分適合的詞彙與意旨,融進相關主題裡。這些成分或者以討論話題呈現、或者藏在講義內容中;每次遇到這些成分,我都不忘刻意地明示連結,並持續鼓勵學生們進行自我延伸。 第二篇心得陸續又被交上來了。這次,開始有人前進,但也有人退後了。那些前進的心得裡,雖然仍有半數以上維持著摘錄相當原文的形式,但真正的閱讀心得比例也開始增加,甚至

老地方班之全球化,全球了什麼?

這個標題,是某次上課時我提出來問學生的問題。其實,也是我這學期以來,越來越揮之不去的問題。 這學期的三個班,分別給了我不同的視野與挑戰。其中最甚者,自然是當之無愧的老地方班。和其他班比起來,老地方班的人數最少、程度最好,幾次上課下來都依稀可以聞到過去在研所上小班課的那種盡興感。因為討論的時間充裕,所以可以盡情與老師和同學討論自己的看法、鑽研一些其他課裡沒有時間挖掘的問題。加上那時候的教授是個思想開放的人,因此也讓我真正感受到針對一個議題絞盡腦汁去唇槍舌劍的樂趣。 那門課讓我對研所有了另一番體會。只不過,那次經驗裡的自己是個只要負責出席交報告的學生;而這次,我卻得成為轉動學生們思考的推手。面對可能是教過的學生中程度最好的幾個,即便我因為老地方班的課程內容與過去的主修相關而感到興奮,然而要與睽違已久的話題突然重新變得熟悉且上手,那種感覺就像......就好像要跟分手很久的前男友復合一樣;整一個,就是手足無措哪! 在尋找課程材料時,我一面想著貴人學姐的提醒,一面看著學生們的樣子。提醒自己要給他們需要的,又不能只是一昧地給。我不斷重溫讓自己暢所欲言的那門課,回想當時的高人教授看似制式實則意在挑起議題的高明。我很明白,和這些精英研究生們比專業是沒有意義的;就像研究室理論意欲遙控課室裡的教學那樣,立場不同且未經證實的論證,是永遠不可能讓拿命衝鋒的前線們乖乖服膺的。 因此,我讓自己的腦袋回到教室,改以學生的角度思考;如果我是以前那個科系的我,除了拿到學分以外,會想要從這個非我族類的老師身上學到什麼?而面對這門跟自己主修相關的語言課,我對它的期待又會是什麼?很神奇,當位置這麼輕輕一轉,我似乎像是看見了陰陽碗的迎火面,發現了它光滑釉亮的另一張臉。 隨著學期的推進與微調,老地方班討論的議題慢慢生長發酵,在呼與吸之間各自向外發展,最後卻像講好似地回轉到一個方向:全球化。 以背包時期的我來說,過去像是全球化、國際化或諸如此類的詞語在我的認知裡,其實沒有太大差別。那時候的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將近兩百個得到國際承認的國家、每個地區裡又有很多國家或民族或地方性語言、基本上搭飛機哪兒都能到但自己家的護照卻常常讓海關的智商卡到。那個時期的全球化,在我的認知裡簡化得只有是不是某航空聯盟、是不是免簽國,以及有沒有網路。 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曾經最真心的經歷,所以成為最難忘的記憶。

我們學,或教了什麼?

說來奇怪,曾經做過的幾份工作裡,竟然有相當比例屬於救火性質。好一些的還有兩三週交接時間,差一點的空缺了幾個月的也有。搞不清楚是個人特質問題還是現在職場趨勢,反正,當我知道就連導覽也只有其他人1/4的訓練時間就得上場的事實時,也只是「喔!」的一聲,就默默埋頭啃書去了。 不過,就算時間很短、就算工作性質再不同,職前訓練或教學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想當然爾,教學,同樣也需要被教導。對於從事教學職的人,一般印象不是跟他的學習歷程有關,就是具有特殊性格/天分。但即便是擅於表達或知識專精的人,第一步,總是需要觀摩的。 是的,教學,觀摩。而且無論是觀摩的或被觀摩的,在這件事上都需要充分地學習。 照順序,首先說觀摩者。作為領域裡的初心者,環境還沒看透、工具還沒摸熟。經驗值不高的境況下自是對真實課堂觀摩一事表現得如餓似渴。也因此,一旦得知有觀摩機會便熱乎乎地想衝進現場。再加上教學觀摩常來自實習課堂裡的指派作業之一,觀摩者更顯得理所當然必須排除萬難讓全世界都配合地完成這個得來不易的「作業」。 可是,教學工作一來不像打字或收銀,它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一群人。二來,看起來像是必繳作業的觀摩任務,實際上常是教授討人情靠關係好不容易才求來給這些觀摩者的機會。而在教授們千辛萬苦湊齊了這些機會之後,大概也沒有多餘心力再替你處理其它微小卻關鍵的事了;成敗,只能靠觀摩者。 這些微小而關鍵的事,這些教授們以為不需要在高教裡被特別提及的「常識」,經過血淚證明,即便在相同教育體制裡成長的人,也不一定都對「常識」具有相同的看法。此外,加上高教魔戒的影響,觀摩者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在現場裡的位置,也忘記自己只是一個,初心者。 要知道,被觀摩者可能只是迫於壓力而不得不答應開放觀摩。他/她不一定理解你的觀摩目的,當然也不知道你的來歷或你必須完成什麼作業。最重要的是,對於打開教室讓一個陌生人走進來坐在教室後面盯著看一兩個小時還不時振筆疾書的這種觀摩,他/她其實連一丁點必須性的義務也沒有。 就像是通過婚介公司被莫名其妙湊到一個飯桌上單獨吃飯的陌生男女,連長相都還看不清楚,應該不可能劈頭就談離婚協議吧?觀摩者與被觀摩者,就是兩個毫無利益交集的陌生人。這兩個人,只是因為未來可能在同一個領域裡耕耘,而不小心被暫時地指派為同組的前後輩。 說到這裡,陌生前後輩怎麼互動的「常識」應該夠清楚了。接下來,是被觀

小事幾件

米國一年多的日子,沒有家人們以為的光耀門楣,也沒有朋友們期盼的浪漫邂逅;有的,只是一些例行發展與生活瑣碎。對於我這種到哪都能迅速建立安全路線的人來說,從規律裡找差異比從找未知裡發現亮點似乎更容易的多。也因此,日常小事總是更能引動我的思考。 比如最近,因為某個同事的家人開刀,校裡順勢發了封鼓勵捐血的信件,我也就這麼順勢把第一次海外捐血的經驗給了出去。而原本以為只花15分鐘就可以搞定的小事件,最後卻花了整一個小時;幸虧我沒冒險選在上課前半小時去捐,不然真不知道是會驚嚇到誰。 海外捐血流程大同小異,但重視權利義務的米國,把每個步驟都設得清清楚楚。首先核對身分、然後詳讀文件、再來由行政人員協助建立個人資料、接著由醫護人員再核對一次資料、之後上捐血床一邊捐一邊再隨時抽問確保你意識清醒、最後移動到補給區吃喝打屁十五分鐘,才算結束整件事。 整個過程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因為工作劃分清楚、人員態度和善,所以等候並不顯得特別難耐。比較特別的是在輸入基本資料時,替我建檔的工作人員在制式提問中還不忘提醒我的權利的小貼心。好幾次她在問出問題之後,都會追加一句"You can say no./ It's optional."的話語,告訴我如果不願意,可以不提供這些訊息。 成長在一個有人問就應該要努力回答正解的教育體制裡,被問了問題以後卻可以選擇不答的方式至今仍讓我不太習慣。就像梳完了左邊頭髮卻沒有梳右邊的一樣,那種不對稱的悵然常常讓我反應不過來;當然,還有回答裡出現拒絕行為所帶來的面子威脅疑慮感。這種個人有權支配屬於自己物件的意識,在東西兩方似乎存在一定程度的差距,並從而影響了個人或集體社會的行為。 同樣是建檔,米國經驗傳達出了個人在制式化的規則下仍然得以保有拒絕的自由,而不是沒有選擇餘地的必須把身家清白祖宗八代坦承給某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知道。然而,這種選擇的自由與體制下的人性,卻在我的從小的教育裡被擠壓成了龜毛或不合群的象徵。 試想,如果某件足以影響個人權益或未來的事不允許被當事人提問或討論,這與過去封建制度底下的奴隸有什麼差異?而當這些意識被植入在教育裡,並進而形塑了個人對事物的認知與行為準則後,這些人所做出的決策又會產生多少可能的爭議。 捐血小物,超正向的小貼紙 另一件事,發生在會議室裡。

誰,哪裡,什麼夢?

遇過不少朋友都對我這種異地生活的經驗表示求之不得;常聽到的形容詞,總不脫自由、浪漫、特別這類的話語。然而,在據說旅居外地人口已經達到 三億人 的這個世代,我的這種其實乏善可陳到自己都羞於述說的異地生活,真的一點也不如朋友們想像中的美好。 在大部分居住或移動過的地點裡,除非一時失心瘋或友人相伴,安全性總是我的首要考量。加上既懶又宅的性格,所謂的偽中年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吧。也所以,在這種以必要性作為主要基礎而建立的人際網路中,最熟識我,而我也最熟識的,自然是工作裡的那些人;現在這個角色裡的那些人,當然就是教室裡的學生們了。 一般來說,與學生的熟識度是隨著學期遞增的。從剛開始的一句話要說好幾遍,到現在只要一個手勢或開頭語就可以自己動作;我看得到他們的反應,他們也接收得到我的意圖。一週兩次或以上的見面頻率讓我們迅速打造起關係,並且在一次又一次的語言/想法交換中鞏固對彼與此的理解。 在不同的討論話題裡,我們照著備好的腳本談政策、談軍事、談全球經濟、談國際關係。談這些掌握在他們手上的專業話題,個個都表現得生龍活虎、暢談得豪氣萬千。只不過,就像被我拿來每天當水喝的咖啡偶爾也會有讓人厭煩的moment,這種話題翻來轉去地談久了,其實也讓人覺得有點膩。而且這些走出教室就少有機會談論的專業內容,在現實生活中並不能很大程度地幫助他們擴展中文人際網路。 所以,一些貼近地面的閒談就在學期裡逐漸累積了起來;周末做了什麼、最近的新奇傳聞、長短假期的計劃等等。其中讓我比較深刻的,應該要算是實習制度吧。 在許多標榜專業發展的地方,學生們必須在課外時間取得實習經驗,其實是司空見慣的政策。而且不管怎麼看,大概沒有幾個人會對可以充實生活、增加經驗、累積人脈這種一兼N顧的事情發出什麼反對的聲音。但讓我驚訝的,是這裡的無薪實習制。 根據學生的說法,目前絕大多數米公家單位開出來的實習,基本上都採不給薪或「微薄」津貼的志工制;如果是私營企業,則視各家老闆良心來決定薪資的多寡。然而,鑑於給薪與不給薪實習缺的比例之懸殊,結果是迄今為止,除了拿獎學金的學生以外,沒有一個得到實習的學生是「有給薪」的。 第一次聽到這種無薪實習制,我記得自己的嘴巴大概有幾分鐘的時間閤不起來。我的驚訝並非來自我對實習的認知得有多好的待遇,而是對於這種表面風光實則損害人權的方式竟然會出現在大米國而感到震驚。要知道

移動

學期即將告一段落,在這塊洲陸上的旅程或許也是。暫歇了這麼一段時間,雖然身體仍然不斷在移動,但相對靜穩的心情,讓我總算能摒棄那些太習慣的日常,緩步刻完這個階段的里程碑。這整個階段,直到如今我還是感覺過份幸運;從揭曉榜單那一秒,到此刻所在這一處。除了感激與感謝,我真的找不出更貼近心底的話語。 作為洲陸裡第一塊踏上,卻是最後才停留的土地,這裡的生活顯然是前兩處相比而不及的天堂。相似卻更見整潔的街道、晴朗卻不見炙熱的氣候,以及那些雷同卻更加包容的臉孔;北方的這塊洲陸,我記得,在某個本地人的詢問裡,我是這麼對比出她在我心裡的位置的。 當然,如此把她作為配角對比大概會讓這裡的人不快吧!尤其是作為洲陸裡最富庶的一隅時。 不過這種源自個人記憶的主觀印象,既無損她的力量,亦無害於她的顏面。相反的,因為有過其他地區的經驗作為對比,這裡才可能以如今這種無人可及的高度印刻在某個旅人的腦袋裡,並且以一種溫和得近乎淡漠,僅次於激動得無法自己的極端地位佔據著天平另一端。 也因此,當等待著的標誌終於出現在眼前可見的不遠處時,揣著的一顆心,似乎終於有了暫歇的置物架可依靠。只是,置物架下方的深不見底,復而讓心又揣得更緊了一些。 對於許多視我的移動為家常的朋友,多數的他們單是忙著替我數算地點便已無暇多聊;而少數的幾個,因為自己不主動提起,想來也少有一二能透澈地看清移動對我的意義。就連自己,其實也是在這麼漫長的不斷移動中,才慢慢感受到,並且至今仍在感受著,土地、城市、歸屬這一類情感之於我的意義何在。 慚愧的是,這一點直到如今我都無法確知。即便在前往後曾經出現對某地的眷戀,即便在回轉時曾經感受到某處的溫暖,甚至是即便在離開前曾經震懾到的強烈不捨;然而,究竟哪一塊土地、哪一座城市,或哪一顆歸屬才是意義,才有意義,才是我找尋的意義?這些,依然牢牢地横亙在心裡,依然死命地與其他的更深等著我繼續戮力參透。 前路迢迢,關卡重重。在那之前,就讓我繼續移動吧! 2013,生日快樂

平復

空空的,幾篇正經文怎麼也寫不全,卻感覺一定得寫點什麼才能被填滿。 這一個月,讓身體轉了太平洋一圈,也讓心理承載回太多刺激;大概平靜的日子與心情過得太久,就會出現這種一時消化不了的後遺症。所以身體病了,心裡也像拍動了太久的翅膀那樣,倦了。 幾年下來的夜讀與夜寫,即便在魔王關已經挺過的這時候,仍然把自己維持在習慣裡,除非在日裡增加運動強度,否則身體怎麼也不願屈服。加上拉長的日光節約壓縮了黑夜,夜裡益發清醒的習慣便無限循環地持續生長著,總是回不到正途。 而這兩週,時間彷彿凝結在某些畫面上,連結著畫面的某些記憶,也因而不斷地重覆播放,並且以各自的形式出現,東一敲西一著地撞擊著此刻內憂連綿、脆弱不堪的壁壘。像是巴京condo夜裡微風搖曳的秋千、保護區校舍前令人窒息的深夜星空、多京公寓裡昏黃的自拍剪影,和那些更多為數甚少但歷歷在目的夜間畫面。原來,習慣早在幾年以前便如此熱烈地進行著,只是被我收藏得太安靜罷了。 然而,時間並沒有真正被靜止。生活裡的規律仍然以它的步調移動著,並且硬扯著身體,要它努力跟上。於是構成另類的一種畫面。四肢舞著、五官動著、穿梭在點與點之間的身體,卻像VHS裡沒修乾淨的畫面那樣,拉出長長的殘影在後頭。那些個重疊的殘影,面無表情、目光渙散,有時像失去CPU那樣的空洞,有時像短少了RAM一般的瘋狂累格。長長的日裡,身體被拉拉拉成千尋身邊的無臉怪,只有到了夜裡,才能溶回原本單一的樣子。 日去夜返,無臉怪就這麼被日光拉長被夜光回復著。無臉怪等待著千尋終於找到前進的方向,而殘影的生活也等待著無臉怪的習慣終於走到彈性疲乏的那天。 那天,什麼時候才會抵達呢? 無臉怪,什麼時候才會疲乏在狂吃狂吐的循環裡呢? 而那不下千次的尋找,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看清故事的情節呢?

起點:鄉

這兩週,病到有一種濃濃的恍惚感。從在日本被延誤行程開始,接著是幾天的上吐下瀉直到混亂中聽到的「恭喜啊!」作為暫停的藥引,再經過幾日的不安懷疑憤慨擔憂,轟炸出大睡三十小時的反覆發燒喉嚨燒與頭痛欲裂。心理影響生理,古有明證。 只是為什麼這一切會這麼強烈,為什麼當天從登機口到飛機離地,一路上淚流不停。明明是數不清的第幾次起飛,卻是第一次這麼前所未有地擔心回轉的路。我想,這些高昂的情緒大概都和過去的積累脫離不了干係吧! 從第一次離開起,最常收到的評語除了豔羨卻不打算作為的「好好喔!」、讚嘆卻不帶內容的「好厲害!」,其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應該只有「妳很勇敢。」這一句。從旅行時偶遇的西班牙老夫妻、一起流浪的年輕同伴、相識半生的同窗老友,差不多每個圈圈裡的某一或兩人,就會出現這麼一句評語。 而我之所以對這句話記憶深刻,卻並非由來自被稱讚的飄然,而是因為我自始至終,都不認為這句話和我有什麼關係;勇敢,為什麼離開就是勇敢?為什麼一個人生活旅行就是勇敢?說我好傻好天真也行,當時太年輕也好,反正,那時候的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做這些事需要什麼勇氣。不就是,買了票,打了包,腳步,就這麼踏出去了嗎? 直到某一天,我背著電腦走進網咖連上撥接看見一張熟悉的景色照裡,被赤紅片片給佔據。大大的滿版照片,是我曾經騎車來回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路口,如今卻是一丁點白也不留的,滿頁豔紅。當下,我想到不久前看過的好萊塢電影,情節刻劃著因為身分失效而無立錐之地的困境。電影裡,主角得知母國暴動而跳上桌子大吼大叫的不可置信、被航警團團包圍哭嚎著要回家的悲憤哀悽、屢次闖關屢次被海關蓋上拒絕入境章的沮喪無助......瞬時閃過的幾個畫面嚇醒了我;原來,這世界對個人身分的認同是這麼地薄弱,而這種被商業大片相中的賣點,竟然在我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家裡,完全是可能成真的情節。 面對我從未懷疑過,也從未思考過的問題,自那次以後,開始有了疑惑。 又幾年以後,某次離開的某一天,大早見面的朋友急急地帶來鄰國收攤的消息。聽著他們「立即中止、就地打包、不得停留」的用詞,我想像著如果自己剛開的新班就這麼被中止、剛買的交通工具因為無法打包而只能放棄、所有在這裡認識建立的關係連繫必須立即割除連再見都說不完全......光是想像就足以讓過客如此心慌,更遑論那些把半個人生都紮寨於此的前輩們了。 再幾年以後,另一張類似場景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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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回來這一週,很害怕,很害怕上課。 我不知道,面對那些似是而非的問題、那些半知不解的臉孔、或是那些先入為主的立場,我應該說什麼,或者,不說什麼。 我才知道,原來當議題離自己太近的時候,任何舉動都可能造成傷害。而語言在此刻成為最尖銳而無情的武器,無論對說話者、聽話者,甚至只是圍觀湊熱鬧的,都很可能受到波及,禍害無辜。 我想知道的細節太多、想訴說的事實太混亂、想選擇的角度太極端;這些想,在回到曾經這麼熟悉自在的位置上,結果是,沒有一條適合、沒有一句適當,也沒有一個,可能適用。 這一次,是第一次對自以為最qualified的那項條件,這麼嚴重的自我質疑,與笞害著。

反饋之二:誰的框架

春節前的最後一堂課,學生明顯管不住自己的心,除了練習漫不經心,甚至還開口要求早點下課。奈何遇到剛被反饋激勵出幹勁的我,學生們也只能摸摸鼻子捨命陪老師。只不過,或許被激勵得太過也不是件好事,健忘如我,竟又忽略了一些最基本的事情。 上一堂課,我根據學生給的建議調整了內容與比重。先花了近一堂課的時間討論生詞與相關用法,之後才進入以往作為課程主體的語法。此外,語法呈現也從善如流地採用了課文原句,不再只看到骨頭就直接要學生長肉出來。從學生的反應裡,當下我就感覺到這個調整對他們的幫助,也更確定適度的擷取是有助學習的。 只不過,這種明顯依賴課文的擷取,或許還是應該經過另一種層次的檢視過後再決定是否適用才行。否則,後果大抵就會像這堂課一樣,學生心裡想著接下來的十天大假、腦子卻陷於語法的邏輯泥沼、最後輸出為了說而說、對學習卻毫無助益的語言。 一個來看課的學生後來安慰我,因為學生太想放假,所以才影響了學習效率。當然我可以這麼想,但一個有機的學習場域既是由各個參與者組成,參與者的心理因素不是更應該被考慮進去才對嗎? 下課以後,我沿著常走的路線,經過圖書館前的小花圃、學生餐廳旁的木藤架、停車場邊的綠葉桃樹,最後通過小小的斜坡回到辦公樓,走進辦公室。我慢慢想起來,原來這種考慮環境的能力,就像是導覽訓練中那一項無法被明白教授的技能;明明內建在行為裡,卻無法只依靠有限的腦資源就啟動它。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導覽員大概就是把資料背得很熟、每天不斷地複述,有時還要懂得耍點嘴皮子與專業術語的工作。但其實,除了這些可見的片段之外,導覽員更需要的是對於臨場的反應。其中,找動線就是一項必備但無法言說的臨場技能。 找動線聽來容易,但做起來有時並不那麼簡單。因為當有多組團體必須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場館裡進行導覽時,如果其中一個團體路線行進不順,導致的後果可能不只是那個團體的遊興盡失,還可能讓全館塞車、音量爆表、客訴爆單等等。因此,導覽員如何在這個看似偌大的空間裡找出能夠自由行進、不互相干擾或中斷、最適合全體的路線,就成了必備的技能。而這裡所謂「全體」,包含自己的這個團體、其他導覽員的團體,以及現場臨時集結或四散的小群體。 這種配置全館空間的能力,有時候對菜鳥導覽員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任務。他們會說,「因為這件展品有太多要講,快不了」;「因為已經進了展廳,出不去」;「因為我只會講這個展

反饋之一:必要與必須

本來想結束完整的一課之後總結學生反饋給我的刺激,但事情總是不如憨人想得那麼簡單,第一天風調雨順,隔天就岐嶇難行,這篇文章的基調也只能從正面陽光微調成晴雨交錯了。這樣其實也好,就像過去的導覽一樣,即便你準備得再充分,也不一定每場都能講得精彩合意;有起有伏的教學生態,才是更真實的人生。 話說日前收到四好班的反饋後,我發現自己開始從中看到了一些東西。雖說過去的幾個學期也有反饋,但一來沒有大問題被反映,二來自己對如何看反饋也似懂非懂;說實話,有一小段時間,反饋在某種程度上只被我視為有分數的另一份作業而已。 我想這種心態跟過去寫過的反饋有關。回想當學生時寫過的所有反饋,不過就是一張張充滿了各式表格的紙,內容大同小異,美觀與否視各家行政功力而定。除非在最後的意見欄裡寫下自己的想法,其他需要填滿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框框,打勾打叉打圈圈,隨人喜愛。這樣子的反饋,通常不脫兩三分鐘就能解決,而向來對無意義的規矩不怎麼順從的我,自然也常耍皮裝死能不填就不填。 但在這裡,學生得在期中末分別寫一頁的開放型反饋,作為對自己學習歷程的檢視,也作為提供老師調整教學的建議。的確,與其用那些似是而非的問題進行量表化的檢視,直接由學生端收到的意見當然更加具體且具針對性。不過就像任何一種學習一樣,學生寫反饋需要練習,老師讀反饋,當然也需要練習。 四好班半數以上的學生經過第一個學期的適應與磨合,這學期才開始,就可以很明顯感覺到他們的自在。加上程度與環境對了,學生們竟然可以樂在其中地與語法搏鬥而不感到厭倦。而經過了上學期的練習,這學期的反饋自然也寫得更有個人特色與建設性。同樣的,看了那麼多反饋的我,也總算在這一次找到光源,開始能向著某個目標前進。 而這種體會的反應在我身上也是立即的。過去在教這種程度的班時,常常我會困在某些東西該教或不該教的問題裡;搖擺取捨的結果,就出現了教學內容的不穩定,以及以時間作為課程安排基準的應付心態。然而,就在這種「這個很容易不必教」、「這個學生一定會覺得很無聊」的自以為裡,應該被展示學習、被花時間練習的教學成分就被這所謂的「彈性」給犠牲了。 一直到四好班的反饋,才讓我警醒。 「給他們需要的,而不是想要的。」貴人學姐離開前留下的話,在這時被連結了出來。 作為學習者,我們期待的是走進學習場域,通過教學者的展示說明與練習,在一定的時間裡得到想要學習的知識

綠園再訪

趁著課間騎了一趟罐頭街,發現一早出門時令人哆嗦的低溫不知何時爬高到曬了會發燙的熱度,果真是標準的春天後母臉。騎在單車道上,一邊閃躲著海面反射刺得睜不開眼的亮光,一邊揣想著下午的字母班會有多少人出現、他們會不會被這天氣吸出去、如果在教室外又要怎麼調整流程......。 果不其然,下午進教室才提到天氣兩字,馬上就有同學提議到外面上課。 「好啊!」 大概是被我不假思索的反應嚇到,學生們半信半疑的面面相覷了幾秒,竟然又問了我一次,接著乖巧得像綿羊一樣等著我把網路上的作業完成,再次得到我首肯的眼神與一聲好之後,一群人才恢復原形活蹦亂跳地往外奔去,開心地彷彿要去郊遊似的。 進了綠園,浩浩蕩蕩的字母班老實不客氣地佔領了唯二的露營桌加一張白鐵圓桌,而且憑藉著人數優勢散放出惡霸多數效應,原本比我們早到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不知何時都默默遠去,最後連搖椅秋千都成了我們的領地。 各自找到舒適的位置後,便繼續上一堂課的話題,進行生詞複習與運用。首先讓學生們分享各自找到與話題有關的時事報導,同學們得通過發問、重述、說明等方法了解各自的事件內容,並且能夠對該事件提出自己的想法。等各組都說得差不多之後,便指派小組任務,要求各組選出一個事件,利用學過的生詞重新組織該事件內容,之後互相報告。最後用一個賓果遊戲結束課程,再次確認學生對詞義的理解以及詞彙延展的能力。 很簡單的流程,很簡單的遊戲,但應該是綠園力量太強大,學生竟然哇啦哇啦地講得不亦樂乎,就連猜生詞這種玩到爛的活動,大家都可以加進誇張動作、故事情節,甚至故意瞎猜製造瘋狂笑果。而且在我故作神秘地發下賓果單時,竟然還有一個老學生問我怎麼能搞這麼多出頭在課程裡(天知道賓果是我覺得最沒創意的遊戲之一)。 在以前,和學生並肩坐在一起對我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從踏入的第一間教室開始,作為師與生的區別,從來我就只有站立這一百零一種姿勢,就算人再累腳再痠,也絕不坐著。這或許是東方的文化體現,也或許是過去的經驗累積,但這種以細小的行為謹守著角色之間的區別,是我在轉換之間一個重要的自我提點。只不過,來到這裡以後,這種行為上的堅持與角色之間的交流模式都不斷地被所見所感所衝擊,而在持續的反芻過程裡,我開始慢慢嘗試,在教室裡拿出不同的樣子。 到現在,我和學生們並肩坐著,以平視的角度看著學生們在陽光下侃侃

缺,圓

上篇 提到華教生涯裡的第一位良師。從他開始,或許可以是一種解釋;解釋為什麼我明明會用一些電腦,卻並不那麼愛用電腦教學。 那年的志工面試結束之後,受到「句讀」刺激的我立馬報名了當時最早開課的華語師資班,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去巴國教中文的,仍然有種一定要學會的憤慨;後來發現,這種不知該叫做衝動還是遲頓的小稻草引起大波濤案例,在我的生命裡真是屢見不鮮哪! 後來去了巴國,認識了一個因為基礎設施影響受教權利的世界,也認識了一些在那個世界裡仍然努力向上的靈魂。他們和另一個世界的年輕人一樣,對社會有太多不滿;但因為知道這個社會的缺乏,所以更珍惜能擁有的一切,也更柔軟地適應眼前這個社會。他們更像某種順應天命的簡樸民族,出門遇到大雨就休息、上班遇到罷工就走路;這種在另一個世界看來懶散沒效率的態度,其實是一種歷經折衝後的平衡。 那時候,我分配到的兩個單位,一個在中西部的國家保護區內,另一個在首都政府辦公區裡。保護區裡的學生主修各式農學,平常的課程不是下地就是採摘,能夠在教室裡坐下來上課,對他們來說是種難得的奢侈。然而,在教室裡上課,我們能用的資源也就這麼多了。畢竟是個學校,教室裡該有的桌椅自然不缺,只是堪用的不多,也常常缺一少二,因此上課前的搬移自然是少不了的情景。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粉筆,沒有板擦,沒有投影布投影機,當然,也不可能有電腦。名符其實的,什麼都沒有。 至於政府辦公區,那就好一點了。常常,需要我上課的各部會會挪出會議室充當教室,好一點的有移動式白板,差一些的也有畫架,桌椅擺上,就可以開始。而且,辦公區裡少不了的影印機,理所當然成為我準備材料的得力工具。要是情況再好一點,我甚至可以有小杯的加糖咖啡可以享用。只不過,這是最理想的情況。更真實的情景是,找到白板但缺了白板筆、有了影印機卻沒了影印紙,或者是在萬事具備之際,停電。 我不記得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渡過時有時缺的那種「常態」,但當這個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也開始把這一切視為常態之後,那個人身上,必定也產生了某種質變。 所以,我開始在出門的時候不帶傘,開始在備課的時候關掉電腦,也開始在有課能上的時間裡,努力地聽。我帶著我在原生世界裡不用的上翻式黃色筆記本,帶著圖畫多於文字的潦草教案,帶著我能準備的有限資源,走進每間樣樣稀缺的教室裡;然後發現,最豐富的教學資源,其實已經在那裡等著我。 那些為了學習

導覽與教學:角色

不知道為什麼,這學期在教室裡看到的那些亮亮的東西,似乎變多了。特別是在人數比較多的字母班裡;雖然每次上完都有一種過嗨的虛脫感,但就像每次帶完一場滿意的導覽那樣,超過癮的。 話說字母班的某一天,預計進度是複習上一堂生詞,以及理解文章內容。六百字的文章不多,三十幾個生詞裡也只有三分之一需要熟練,不太難,但也不那麼容易。我想著要不要使用電腦、想著要不要設計比賽、想著該不該讓他們讀文章、想著該不該塞問題討論......從上課前兩個小時想到上課前二十分鐘,我,還在想。 兩小時又二十分鐘以後,我和那篇文章,還有一紙散落的手寫字卡,在充滿著亮亮的東西的教室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那個時刻,我有點真實地感覺到了導覽和教學在角色上的不同;導覽像是樂團首席,而教學,則更像個樂團指揮。 首席要做的是盡可能展現華麗技巧,讓自己成為其他弦樂完美襯托的大亮點;指揮卻得在華麗與和諧之間取得最適當的平衡,不只得滿足眾人,還要能創造出合奏的加乘效果。首席手裡的那一件樂器就是他所有能訴說的頻率;而指揮什麼樂器都沒有,只是拿著一根指揮棒,就通過了所有可能的音色唱出一齣震撼人心的交響樂。 那堂課的指揮棒,是折疊成小紙片的字卡,和一個拿來盛裝用的回收紙杯。 一開始,我先讓學生依照文章段數分組,每組負責一段,重點是每個人都要理解該段內容。接著重新分組,新的小組裡必須集滿文章各段;也就是說,一組裡的每個學生都帶著自己理解的那一段,組合起來就是一篇完整的文章。這次,要學生努力以自己的話描述各段內容,不明白的就進行語義協商,一直到其他同學都理解為止。再來,讓學生寫出各段關鍵字或句,再帶著全班檢視內容,一起以口述補充的方式合力過完文章。 之後,請所有學生們上台抽字卡,分成幾個小小組,要學生使用抽到的字卡編造一個故事。等到各組故事都有了雛形以後,就可以把小小組併成小組,再讓學生們想辦法把兩個小故事串在一起,變成一個有意義的大故事。最後讓各組上台說出各自的故事作結。 結果,原本是談論經濟發展與競爭,其中夾雜著縮略語、書面語與專有名詞的一篇報導文章,最後竟然拼湊出一位鋼鐵男為了管制愛狗行蹤而傾家盪產還拋棄癡心女友、兩個歷史風雲人物起死回生高談政局,以及蔬菜新聞台追蹤報導裸體試驗區的三個天馬行空又精彩絕倫的故事。 跟某次一樣,我一邊聽故事聽到滾來滾去,一邊又懊惱著為什麼沒能錄下來。 過

綠園即興小啟

結結實實下了幾天的綿綿細雨,雖然不及台北的纏綿不休,也不如巴京來得驚天動地,但這種走在路上會淋濕、只見雨霏不見日頭的蒙城,倒還是來到這裡頭一回。也所以,難得在走出辦公室發現竟然出了太陽時,便興起到教室外頭上課的念頭。進了教室,發現學生們也一臉殷盼,自然是從善如流地應和了。 好在那天的課程以口說為主,本來設想先複習前日的內容,不過午後日光頻頻召喚,只好臨時調整,把需要電腦完成的剩餘語法教完,其它的全部移駕小綠園與花草共享;而學生們知道PPT上完就可以離開教室,練起句子好像也變得特別努力了起來。擺脫科技後,大家進了小綠園或坐或站圍在露營區長桌邊,進行原定的看圖描述活動。少了四面牆,學生突然像活起來的小木偶,不但能開口說,手腳也仿彿都接了回來似的,鮮活得就像小綠園裡的原生物種。 複習活動結束後,稍作休息便繼續口語練習部分。學生們隨意分成溫暖田野組和蔭涼搖椅組各自佔據綠園一角,練習起課本對話。練習充足後讓學生丟本再一次合力完成整個對話,最後以幾個討論和作業佈置結束這天的綠園小課。 除了小綠園和臨時調動順序的複習活動,整堂課其實一如既往;沒有特別的設計,也沒有特別突出的話題。但這堂課給我的,卻是另一種層次的感受,也讓我回憶起上學期的某一堂課。另外那門課同樣作為話題延續,除了問題討論,還有未完的課文內容需要努力。但沒想到,課堂一開始的暖身問題就已經讓學生們討論得熱熱烈烈,學生們搶著說話的高昂氣氛,似乎讓空氣都隨之震動了起來。 當下的我,看著、感受著空間裡的火花,在瞬間真正體會到了語言的活性,和對的環境裡的有機性。所謂的留白、所謂的即興發揮,在那零點幾秒裡通通被連起來了,甚至具象地、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眼前。過去總把課堂裡的即興發揮歸類於個人臨場反應的我,在當下的情景裡才發現自己原來錯得離譜;其實,即興發揮一點兒也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在準備充分之後所展現的揮灑自如。 要以角色作比喻的話,我會說即興發揮並不是從空禮帽變出兔子的魔術師,而是那個懂得從滿滿禮物袋裡選出最適合眼前主角的聖誕老公公。 從那次之後,我發現這種即興開始偶而地出現,有時候是活動的微調、有時候是練習份量的改變。不過隨著這些偶發的即興,我開始更多地投注在感受課室氣氛裡;準確一點地說,應該是放鬆了對禮物的掌控,但更專心於空間裡的真實互動。 然後一直到小綠園的課,當我終於加入把學生帶出教室的一員後,

雙十,雙瓷

專科畢業時,除了畢業證書、畢業紀念冊,我記得,班上的每個人都還拿到了一本磁式通訊錄,和一個白色馬克杯。 磁式通訊錄的大小和一張名片差不多,正反面都燙上了縮小版的排排站畢業合照,裡頭摺疊得工工整整的一小張紙上,列印有同學們的姓名、住家電話與地址。在那個手機正在普及的年代,拿到通訊錄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有手機的同學名字旁邊,歪歪斜斜地寫下另一串更貼近那個人的密碼。狹長的紙張裡,四十幾行十級字的狹窄間距中,間或夾雜著更小更密麻的數字,加上偶見的立可白塗改,成為每一本通訊錄只能專屬於某個人的印記。 另一樣,則是趕上了當時熱轉印流行的馬克杯。大量生產的白坯灌漿馬克杯上印著我們自行設計的圖樣,由一個長形的主圖樣加上周圍壓底的幾許花邊組成,不怎麼有創意的圖樣構想與帶著手工描繪痕跡的構圖,透過清淺的配色和殘留的打底線條,反映出當時那群人身上心裡承載著的青澀、離愁,與徬徨。 那一年,雙十年歲的那群人,共同分享了1/4生命的那群人,帶著這些或大或小、或有形或無形的紀念品,一起走出了巷弄裡的小校門,然後各自走進了另一個門,也走上了各自獨有的人生。 屆滿雙十的那時候,我只覺得這樣的數字很驚人。這些與我共渡了第一個青春年歲的人們,看過了我的哭、我的笑、我的得意自信與瘋狂起肖;我的第一個真正由我自己主導的青春,是因為他們構築而成,也只能從他們身上拼湊完整。面對校門外的未知,那時的我驚慌地只想要緊抓當下的永恆,不前進,也不改變。 只是後來,當然還是來了。 後來,開始穿梭在不同的門扉,也開始磕磕絆絆的往前。我發現,能夠擁有這樣的牽繫真的很驚人。在我們各自漫長的旅途上,曾經出現這麼一群人陪伴在各自最初而無憂的路程中,一起摸索、一起感受。沿途建立起默契、加深著關係,即便後來各自分開前進,也總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穩穩地繫著彼此;無論海角,無論崖邊。 如今,又滿雙十。曾經驚人的1/4,竟讓歲月悄然稠化成了濃度過半的4/7。二十年前入地的女兒紅,今日成了風味獨具的陳年佳釀。而我們各自走過的風景,也積累出增添相聚氣味的豐富佐料;青澀離愁皆不再,安心自在常相伴。 紀念品裡最實用的馬克杯,在幾年前被我笨手摔了。好在記憶不似陶瓷,也好在當時杯上的圖樣構想起之於我;那一串數字、那一串青春,那一串已經算不清也無須算清,只有那群瓷友看得清的87600。 571 G

前進

回台五週,轉眼即過。一生一世的前一年,我與我的臺灣在關係上似乎發生了一點改變。變得,更像是過客與驛站;更像是歸人與原鄉;又或,更像是某種叛逃與堅守。 這一年,停留在洋東十月有餘,每次回來,總是為了那個未完成的目標。就像被偏執症制約的病人,不完成已經開啟的任務便不罷休;就像曾經的每段徒步旅行,不走到下一站便不肯歇息。不管下一動是放棄或繼續,也不管下一站在不在原訂的地圖中。 帶著待完成的清單,在這些熟悉氣味太強的城市裡我的腳步總是太匆匆。儘管該見的該去的該做的都完成了,也儘管該笑的該聊的該抱怨的都訴說了,卻仍然感覺像是輕輕點過水面的蜻蜓一般,杳無痕跡。 像是間歇性地發現白髮一樣,比起離開一整年再回來的久別,在同一年中陸續再見的心情,反而更強烈地刺激著腦子裡存留著的某幾個關鍵字,與某幾條反應路徑與節點。 也因此,很久以前縈繞在腦海裡的某些問題,如今又伴隨著眼前的重回思路之中。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想了很久,最後是上天給了我下一站的名字。而此刻,我走在前往某一站的終點,卻重新帶著上路前的疑惑。 套用某個姐姐給過我的詞,或許這個疑惑,可以叫做初衷。 眼前的這一站,初衷何在;這一站的前一站,又所為何去;而前幾個站裡究竟又有多少個,我是帶著清明的想法而去的? 說真的,我不知道。 作為一個以行動驗證思想的人,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但對於那些要的,卻不總是能夠說得明白為什麼。就像是收集了好久的某些小東西,每次整理時都想著它可能的用途,但卻永遠也無法為它們找到個合適的出路,也說不上為什麼要收集它們的那種尷尬感覺。 想不清,又拋不棄,只好,就這麼留下。 只好,就這麼帶著疑惑,繼續往遠方那渺小的黑點直線前進。然後希望自己在喘過了那口氣之後,找到可能有答案的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