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國一年多的日子,沒有家人們以為的光耀門楣,也沒有朋友們期盼的浪漫邂逅;有的,只是一些例行發展與生活瑣碎。對於我這種到哪都能迅速建立安全路線的人來說,從規律裡找差異比從找未知裡發現亮點似乎更容易的多。也因此,日常小事總是更能引動我的思考。
比如最近,因為某個同事的家人開刀,校裡順勢發了封鼓勵捐血的信件,我也就這麼順勢把第一次海外捐血的經驗給了出去。而原本以為只花15分鐘就可以搞定的小事件,最後卻花了整一個小時;幸虧我沒冒險選在上課前半小時去捐,不然真不知道是會驚嚇到誰。
海外捐血流程大同小異,但重視權利義務的米國,把每個步驟都設得清清楚楚。首先核對身分、然後詳讀文件、再來由行政人員協助建立個人資料、接著由醫護人員再核對一次資料、之後上捐血床一邊捐一邊再隨時抽問確保你意識清醒、最後移動到補給區吃喝打屁十五分鐘,才算結束整件事。
整個過程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因為工作劃分清楚、人員態度和善,所以等候並不顯得特別難耐。比較特別的是在輸入基本資料時,替我建檔的工作人員在制式提問中還不忘提醒我的權利的小貼心。好幾次她在問出問題之後,都會追加一句"You can say no./ It's optional."的話語,告訴我如果不願意,可以不提供這些訊息。
成長在一個有人問就應該要努力回答正解的教育體制裡,被問了問題以後卻可以選擇不答的方式至今仍讓我不太習慣。就像梳完了左邊頭髮卻沒有梳右邊的一樣,那種不對稱的悵然常常讓我反應不過來;當然,還有回答裡出現拒絕行為所帶來的面子威脅疑慮感。這種個人有權支配屬於自己物件的意識,在東西兩方似乎存在一定程度的差距,並從而影響了個人或集體社會的行為。
同樣是建檔,米國經驗傳達出了個人在制式化的規則下仍然得以保有拒絕的自由,而不是沒有選擇餘地的必須把身家清白祖宗八代坦承給某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知道。然而,這種選擇的自由與體制下的人性,卻在我的從小的教育裡被擠壓成了龜毛或不合群的象徵。
試想,如果某件足以影響個人權益或未來的事不允許被當事人提問或討論,這與過去封建制度底下的奴隸有什麼差異?而當這些意識被植入在教育裡,並進而形塑了個人對事物的認知與行為準則後,這些人所做出的決策又會產生多少可能的爭議。
慢熱如我,在旁聽了幾個月的會以後才終於比較看懂大米會議文化。在這個語言與背景都相當多元的工作環境裡,即使每個人說的都是英文,但各自腦袋裡的運轉方式與拿來表達的詞彙卻少有如出一轍的。不過多數人相同的特點是,當會議主持拋出問題以後,每個人都很努力地貢獻自己的經驗知識與看法;就像一場排球賽,只是球不落地,隊伍也只有一支。
這種氛圍看得我很羨慕。搜尋記憶裡曾經參與過的大小會議,印象最鮮明的其實只有沈默。多數的情況下,是某A報告後某B指教、某C邊指示某D邊答是,或某E發表完大家沈默,然後結束。Q&A,常常是指涉會議即將結束的標誌。就算偶爾出現球不落地的情形,似乎也少有單一隊伍的境況。「會而不議、議而不決」的警世箴言,大概就是在那時成為少數我記得住的幾句格言之一。
不過我猜,這種情況是不是可能正因為每個參與者都是如此明顯的不同,而產生的凝聚力特別高的現象。就像馬達加斯加裡各懷鬼胎的企鵝幫VS物種各異的主角群們;因為相同,所以想方設法要拼出高下,也因為不同,所以費盡力氣要找到共識。出於這種表象上的顯著差異,所以會議主持必須更重視各人話語權的尊重與平等;儘管可能只是某個人不完全的想法或跑題的回應,都要討論出一個大家都接受的答案才行。
更難得的是,即便參與者在會議裡對於某議題因持有相反意見而針鋒相對,但會議結束以後仍然稱兄道弟地彷如剛才的火熱只是幻影一般。這種幻影現象常讓我冒出極端的兩種想法,不過作為當下的過客,有幸置身其中參與了這一切,還以這種搖滾區席位近距離觀察,已經是一種難得的共事經驗。至於那兩種極端想法,我想就讓它繼續暫放在腦袋裡,再醃一陣吧。
至於第三件,就另起一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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